第4章 教室里的情侣(修)

我很难接受断联这件事情,浑身像被密密麻麻的针扎着。

反复质问了几次,他的态度还是倒向了老师那边,我木然地挂了电话躺回床上。

那一整个中午我都没睡着,反复想着这件事情,对即将和他失去联系这件事感到极度的恐慌。

午觉起床铃一响,我就翻下床,在舍友甚至还没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就冲出了宿舍门。

我感到我的心跳得很快,有些呼吸不上来,朝着教室的方向走着。

走到未济湖边,确认旁边没人,走投无路的我拨通了我妈的电话。

没和她说上两句话,我就开始很急促地哭起来,以至于她一开始只忙着安慰我,甚至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

当时我们年级只有三个特训班留在学校了,所以路上并没有多少人经过。

我走到上坡的拐角走不动了,面向启天楼那侧的草地在路边蹲下来哭。

路过几个我认识的人,但我暗自庆幸他们没有发现我的背影;唯一一个发现并过来慰问我的,竟然是李皓泽。

可惜我那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很勉强地憋出一个丑陋的微笑,朝他挥挥手示意。

等我哭得差不多了,我又慢慢走上那个巨大的斜坡,我妈这时候也听得清我到底在哭什么了,安慰我说这一定是暂时的,事情一定会变好的。

我上教室放了书包,尚且还没有开始上课,我便跑到再上半层楼的楼梯拐角,和妈妈再多打了一会电话。

也许登高望远真的能让人心胸开阔,再加上妈妈坚定而温柔的安慰,我渐渐停止了啜泣。

几天后后寒假回家我才得知,在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妈正准备做一个不大但也不小的手术。

我又心疼地哭了,因为感到我妈能无条件地接住我的痛苦和情绪,但我却不知道她即将面临的苦难。

我妈反而笑着安慰我:“那时候正在等着进手术室,正无聊呢,你就打电话过来了,刚好。”

第二天早上,我仍旧天还没亮就出了宿舍门,在靠近中间的树坛右侧边沿走着。

余光突然瞥到我左前方的树坛边沿也走着一个人。

我第一反应是,不会吧,第二反应是让自己赶紧打消这个奇怪的“幻想”。

过了几秒,我决定看一下他是不是我认识的人,一扭头,发现他也在扭头看我——怎么真的碰巧是邓子丞!

正当我纠结着要不要和他打招呼时,他自然而然地和我说上了话,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我们走到树坛的尽头就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顺理成章地走进唯一一个还开着的食堂,顺理成章地一起打粉,顺理成章地坐在一起吃粉。

像从前一样,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但我心里仍有些顾忌,不敢主动联系他。

两天以后,他又打电话给我,让我给他留一个小推车。

我说:“……邓子丞这合适吗?”他:“来嘛来嘛。”

当时我不知怎的拿到了熊岛的电话,不知怎么有的勇气,主动约熊岛见面,在短信里说要和他当面谈邓子丞的事情。

进了熊岛办公室,他很客气地请我坐下,嘱咐我不要关门。

我从头和他解释了我和邓子丞有多么深厚的友谊、我和他的关系是多么正常,但无论我多么有理有据、逻辑顺畅,他还是像听不懂人话一样微笑着拒绝了我和他保持联系的申请,还提议说,可以做时光漂流瓶,给三年后的对方写信,说如果是真心,那一定能等到那个时候。

我那时候拿不出任何有力的证据说服他,又或许任何证据都没有用,总之就这么原封不动地被送出了办公室。

后来我和舍友愤愤地说,我就不该自己去找熊岛,简直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我现在当然可以理直气壮地抓起邓子丞的手,坦荡地和熊岛说,邓子丞还是我男朋友。

没人能阻止我,没人能阻拦我和他接触,没人能切断我和他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到了这个点上,似乎又没必要了。

我还能和他肩并肩站在一起,这就是对世界无声却最有力的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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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时的我终究是个弱小无助的高中生。

谈完以后,我给邓子丞发短信:“我找完熊岛了。邓子丞你要记住,你是伤害你自己喜欢的女生的直接原因。”下午起床以后我又给他发:“对不起,当我没说。请好好利用这段时间,好好调整你的状态吧,我不去打扰你。我现在想通了,我们两个的关系是一个长期的、不断磨合的状态。前段时间我也经历了你这样的状态,只不过程度比你轻一点而已。因为我们两个处在不同的阶段,现在熊岛给你的压力应该挺大的,你自己也应该不会好受;我以后高二也必然会经历我们关系再度调整的状况。你要相信,我们的感情远比‘分手’一个词要深厚很多,这只是我们关系不断 更新的一个小阶段。我相信你一直都是那个在我心里最优秀的邓子丞的,我等你王者归来。你就跟熊岛讲一声我同意分手了。”

寒假放假那天是2月4日(印象那么深的原因是,当时因为疫情被封在学校一个多月,盼望回家盼疯了,所以才那么惦记回家的日子),我像往常 一样,下午放学以后去打羽毛球,打到一半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溜达进球馆。

于是我打完球以后只能乖巧地被他带走了,在未济湖旁的石椅石凳上陪他吃饭。

我问他:“你为什么喜欢我?”

他说:“因为你可爱。”

我想了想,问:“为什么我可爱?”

他说:“因为你脸大。”

后来下学期的时候,我们在食堂面对面吃饭。

他突然跟我说:“后面有两个我们班的女生,你回头看。”

我说:“我不回头。回头她们就认出我来了。”

他说:“她们早就认出你来了。”

我说:“为什么?”

他说:“因为你脸大。”

我把埋在盘子里的头抬起来,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马上改口:“因为你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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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总是天黑得很早,这时候天色已经明显地暗了下来。

他让我陪他走回物竞教室上晚自习,把我往智达楼底下引。

我边走边说,邓子丞不可以,我们现在分手了,你不能动我。

他一直在我前面走着,不置可否。

如果按照去物竞教室的正常路线,我们应该径直穿过智达楼楼底,但他却一声不吭走上楼梯。

我在楼底停住了。

他往上走了两步,发现我没有跟上来,又折回来找我,我说:“你晚自习要迟到了……”他不回应这句话,只是很小声地委屈巴巴地和我撒娇。

我有些心软,但还是不肯挪动脚步,他便直接牵起我的手,拉着我往上走。

他抓起我的手的那一刻,我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溃,乖乖地跟着他上楼。

他拉着我找到一楼一间没有锁门的教室,推门进去,又把门关好,仅剩的为数不多的光线被挡在了门外。

我把黄色的棉衣外套脱下来,和东西一起放在第一排靠窗的桌子上。

他背靠在门上,一把把我拉过去紧紧抱着,头靠在我的肩上。

一番安静的狂欢。

末了,他轻轻把我的衣物恢复原状。十天的寒假,我们就这样在智达楼底分别,他小跑着跑回已经晚自习迟到的物竞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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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比我晚一两天放寒假,但因为可以在物竞教室上QQ,所以实际上和放了假没什么区别,甚至比在家里还要更自由一些。

前半个寒假,他一边和我相互督促学习,一边时不时和我说骚话来调剂。

但有一天,他妈看到了他放在桌子上摊开的、写满了我的事情的《人类观察本》,熊岛又恰巧给他爸打了电话,和他父母说了关于我的事情。

于是他突然又变得严肃和简短起来,回消息的时间被拉长而且不可预期。

不稳定的联系方式和不稳定的关系再一次让我的心情变得不稳定,我就这么在时间和语气飘忽不定的回复中跌跌撞撞地继续和他保持联系,不时相互分享过年过节的趣事。

我当时还保持着每年换一次头像换一次网名的习惯,那年过年,我把头像换成了我在起雾的车窗上写了一个“Wait”的照片。

邓子丞后来说:“建议您换一个老年一点的头像,现在这个wait太惹眼了,我感觉有很多同学快要看出问题了。”

一开学,我们还保持着互把对方的QQ当成文件中转站的习惯。

但没两天,他又开始不回我消息。

3月27日下午1点,我问他:“你明天什么时候走”他一直没有回复,直到下午6点我又发了一条消息:“大哥你能不能回一下消息?我平常废话跟你唠嗑或者你已经当面or在电话里回答的问题不回消息也就算了,我好好问你事情你不回是什么意思?你这个习惯该改改了吧”他才在四十分钟后回复:“明天下午上课时间走”我继续追问:“你能不能以后改一下这个习惯”他说:“我不在学校,所以不能找你太多”他很简短地回复:“那你换个语气问,要上课了”

我积攒的不满终于又以文字的形式爆发了,过了一会给他发了一条长文字:“我认为我的语气已经很克制了,我的言语表达也很清楚地表述了我的意见, 并没有任何指桑骂槐或者暗含你不找我的意思,只是单纯地表达了我认为你经常性不回消息的行为的不恰当性。并且并不是我一人对你如此行为表达不满;单纯作为一个朋友,在我的认知里都不应该经常出现这种状况。我也不清楚你在看到消息后长时间不回消息的原因;我之前也跟你说过至少两次这个问题,你每次都开玩笑式地敷衍过去。我认为我这次语气比较严肃是没有任何不当的。”

“/流汗 我错了,确实,一严肃起来不敢不回”

“所以啊,不要非要我严肃才回消息,我严肃又嫌我凶”

一番瞎掰扯,最后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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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以后,自从一两次在去吃早餐的路上碰见他,我们就似乎有了一些心照不宣的默契,几乎每天早上在从出宿舍到吃完早餐这一段时间里偶遇。

一般来说,我们总能在饭堂坐在一起嗦一会儿粉,但仅限于吃早餐,看上去就很像再正常不过的同学关系。

那段时间他的手机被管得严,于是早餐的时候他经常玩我的手机,甚至还商量着买了一对哨子作通讯用,结果是从没派上用场。

一开始的时候,并不是每次都能遇到他。

每次在食堂等待,我都感觉有一种心里慢慢落空的失去感——我并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他会去或者不会去,而是不到我离开饭堂的最后一刻都不会知道答案。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无人施救的溺水者,把我每天微小却对我来说最盼望的希望溺死在等待的海洋中。

更致命的是,因为我们从未提前明示地约定过,所以在他没有出现的日子里,我甚至不能怪他不守约定。

这像一种心理对抗的失衡:我把这件事情默认为一个需要遵守的约定,他却把这件事情理解为一种长期的巧合。

后来我终于忍不住向他确认他某天会不会去吃早餐。

我大约是问过能不能每天一起吃早餐,被他一口回绝了,但后面他需要早去教室的时候,会提前给我发短信让我陪他一起去吃手抓饼。

但他也会出其不意地拐骗我。

有一周周五晚上下晚自习以后就放学了。

他来班上找我,玩了一会我的电脑,还顺便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把我桌面图标大小改了,理由是看不顺眼。

本来想把我骗去竞赛教室,结果发现竞赛教室锁门,他就直接选了一个他觉得比较“安全”的楼梯口对我下手了。

如果让我描述这个楼梯口,就是四面通风,从启天平台的楼梯上十米开外都能看见我们。

我当时拎着两包要拿回家洗的臭衣服,背着鼓鼓的书包,甚至还没来得及放下,他直接背靠墙把我一把抱过去了,咬着我的耳朵说:

“上物竞课的时候就想我孙若熙,就想抱我孙若熙。”

我愣了一会,揉揉他的头,说:“好好上物竞课。不许想我。”

其实平常他把我拐骗到竞赛教室对我下手的成功几率还挺大的。

有一次在冬天,他抱着我坐在地板上,我坐在他腿上。

坐下去的时候他轻轻的叫了一声,我问他怎么了,他说:“地板好冰。”

我用手摸了一下瓷砖地面,确实是彻骨的冰凉。我担心地说:“还是起来吧,不然着凉了。”说着就顺势想把他拉起来。

谁知道他突然把正想要起来的我拽回他的臂膀里,把头窝进我胸前,小声地拖长了音说:“不要~你好暖~”

当然,我也会反击。

那年元宵,我们下午就放假了。

我和我爸说去北门接我,超经意“路过”他的教室。

我没有提前告诉他,只是权当碰碰运气,没想到从窗外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在教室。

我走进去,发现他在写人类观察本。

我和他假装一本正经地说了几句话,正要往后走出教室的时候,他突然扭头叫住我:“孙若熙!”我“嗯?”了一下,背着重重的书包走回去,“干嘛?”我们含情脉脉地对视了一下,他微微仰头翘嘴,我就弯腰亲了上去,然后跨坐在他腿上接着亲。

他让我背着他坐,把书包脱下来,一边把我的脑袋扭过去继续亲,一边摸我的胸。

他四月初的时候去北京培训物竞。有一天他给我发消息说:“北京学物竞的女生竟然不少,40个人里面有6个(孙若熙就是逊啦”我乖巧地接受:“dbq(对不起)是我太菜”他继续接:“孙若熙特逊啦”(谐音特训班)我:“建议直接在北京找个物竞女朋友√”他:“收到,等上了北京的大学就考虑”

我:“提前给你个任务,用我高三一年时间在大学找一个女朋友,我高考完以后要带给我看√√√”他:“我记得 jhn(江海宁)在疫情期间说完这句就生气了”我:“?我又不是 jhn”他:“准备成为备胎罢!”

我:“话说回来我其实对你老拿我和 jhn 比挺有意见的”

他:“这是用来加强稳定性的措施,你可以试试经常跟我提李皓泽”

我发了一个乱线熊猫脸表情包,说:“他没有什么好提的。你意思是,防止一摔就破所以要经常性考验以便适应?”

他回:“谈恋爱怎么能经常性考验呢?不是考验,是根本就停不下来。(我又在玩梗了,这个是台湾飞行员的梗)。你要是有意见,我可以”他换了一个消息框,“我想想我可以干嘛”我问:“不过我好奇你跟 jhn 的时候可以提谁”他说:“不提,所以崩了”我反驳:“这哪里有直接因果联系啊而且说得好像到最后我俩不会崩一样只是时间问题(我突然觉得我俩都太现实了)”

由于寒假放假前在学校被关了一个月,我总是觉得自己没有休息好,于是那个学期的学期中就一直摆烂,到考前才紧张起来临时抱佛脚。

期中考前,我意识到再不学我就完蛋了,于是清明节申请了留宿,在学校自习。

他第一天下午和我说:“我下午去学校写作业,你要不跟我去物竞教室写作业吧。”我同意了,带着我的平板去物竞教室听数学网课。

他带着我上了启德楼四楼,但却没有走进四楼尽头那个熟悉的教室,而是在中间一间教室停下了。

他试着推了推门,门没有锁,就径直走进了这件实验楼的教室。

他走进了第二排的座位,我刚喊着“要找一个有插座的位置”,就发现每排桌子侧边有一个插座,于是就第一个位置坐下了。

他往前走了两个位置,刚在中间的位置上坐好,就发现我和他隔了一个位置,便拍了拍我们中间那个凳子,让我坐过去。

我刚把充电线连上,说:“我的线不够长,我就坐这儿了。”他就抬起屁股往我这边挪了一个位置,把他的书一股脑扒拉过来。

我开始专心致志地听网课做笔记,他却不安分地把手放到我的腿上。

我没有看他,只是用左手把他的手放回去,他又把手放回我大腿上,缓慢地摸着。

我放弃了,继续专注于我的网课,任凭他的手在我身上游走。

我正低头做笔记,他突然和我说:“抬头!”我下意识抬起头,才发现他靠过来,用自拍的姿势举着手机。

我一抬头,他抓紧时机摁下快门,拍到了一张他看着镜头温柔又调皮地笑着、我抬头却没有看镜头也没有笑的自拍照。

这是我们认识以来第一张自拍。

我开着倍速看两个小时的网课,一个半小时就看完了。

一口气看完以后,我忍不住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哈欠。

他趁机从侧面双手环着我的腰,我顺势躺在他腿上。

躺了一会儿,我说:“起来学习!”却又被他摁下去。

我只好躺着伸手,把我的语文书从桌面上扯过来,躺在他腿上背古文字词。

但由于两张凳子间有较大的间隔,我如此躺着实在不舒服,于是我又起来,面向他跨坐在他腿上,双手环着他的脖子,下巴放在他的一边肩膀上,继续背我的古文字词。

他几次想把我的身子放回他身前亲我的嘴。

我硬是死死地闭着嘴,把头扭到一边,说:

“邓子丞不可以,离考试只有一周了。”

可接下来,我们却做了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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