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旌之脸颊涨红,脸蛋像河豚一样鼓鼓的,眼神更是像刀子似的朝小宁大夫身上剐去。
那样子活脱脱像极了受天大委屈的丈夫。
薛婆子带着宁掌柜进来的时候,还没发现三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只当李旌之是伤口复发,当即惊慌道:“大夫,快来看看我们家的旌之。”
宁回也知道事情轻重缓急,他让开了身子,方便祖父就诊。
宁掌柜苍老的指尖搭上李旌之的手腕,闭目凝神片刻,又轻轻拨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眼白,说道:“观公子脉象弦数,是肝火旺盛之兆,疏泄失常,易心烦易怒、急躁冲动。”
薛婆子叹气:“还有呢,我听夫人说旌之身上带伤,兴许是世子练得狠了、累了。”说完,便想过来解开李旌之的衣服。
哪知李旌之死死捂着袍子不配合,薛婆子拗不过他,只得退到外头,喊道:“璧月,你留着照顾旌之。”
“嗳!”
李旌之倒没让陆贞柔出去,只当没这个人似的,硬着嘴巴一声不吭,解开的衣襟下是大片的淤青。
陆贞柔没想到他的伤这么重,心中涌上愧疚与自责:“怎么伤得这么重呀……”
“她心里头还有我。”李旌之暗道。
他看着陆贞柔关切的神色,拧紧的眉也松开,连伤口都不怎么疼了,心道:“算你这个人还有几分良心。”
哪成想旁边的宁回安抚说道:“不碍事,是皮肉伤,每日化瘀擦药便好了。”
要你多嘴!
李旌之暗恼不已,深恨宁回多嘴多舌。
陆贞柔当即反驳:“就算皮肉伤不严重,也是很疼的呀,不然怎么叫皮肉之苦?”
宁回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李旌之的心情却莫名好了起来,大为感动之下,他情不自禁握住陆贞柔的手,说道:“我没事。”
人老成精的宁掌柜忍不住看了看自个儿的孙儿,又瞧了瞧陆贞柔,见榻上的小孩又在逞英雄似的昂起头,暗道:“加起来毛都没长齐的小孩,怎个个跟戏本子里的才子佳人似的。”
宁掌柜叹了口气,实在看不懂小孩子之间的爱恨情仇,他在这么大的岁数的时候,屁股上还挨着父母的板子哩!
听见外头的薛夫人并着薛婆子关切地出声,宁掌柜只得回道:“公子没有大碍,等取了药膏擦上几天便好了。”
薛夫人的眼泪快掉下来,念道:“真是祖宗保佑。”见孩子没事,她又怒视一旁的世子,骂道:“你个没心肝的东西,他是你儿子还是你李家的仇人?竟然下这么狠的手。”
被扯过来的世子还未领会状况:怎么他儿子就受伤了呢?怎么就要闹着请大夫了呢?
但一想到行伍确实辛苦,这个儿子的表现也的确没什么说的,李世子不由得讪讪一笑:“你一介妇人懂什么,男儿自当多磨练……”
见薛夫人神色危险,李世子改口道:“但也得好好歇歇,我去送送大夫。”
幸好李旗之住的橱间占地面积大,房间内多了个李世子也不觉得拥挤。
李世子像是向宁掌柜行了个半礼,又过来看了看李旌之。
身为云麾将军,大夏朝少有的智勇双全之儒将,李世子眼明心亮,见李旌之的手与旁边一个女孩交握,忽地笑了笑:“旌之你先好好休息,为父去送一送大夫。”
把宁掌柜祖孙二人送出去后,又转身嘱咐陆贞柔道:“好好陪着旌之。”
陆贞柔自然是把世子的嘱托当成了紧要的任务,然而李旌之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白皙的脸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一路闹腾到晚上,李旌之要回二道门的大院里头住着,薛夫人心疼他的伤势,便点了薛婆子、红玉带着几个丫鬟去伺候。
陆贞柔也在此内。
结果李旗之当晚嗷嗷大哭,不得已又加上李旗之、奶妈妈、青虹荧光几个,连夜收拾了二道门大院的另外几间房,好让大一批人住了进去。
三道门内的正房中,李世子搂着薛夫人说着私房话:“自从来到幽州,旌之身边也没什么同龄的玩伴,旗之又太小,不禁逗弄,我瞧那叫璧月的丫鬟长得极好,既然她跟旌之玩的好,那便放在一处养在二道门院里。若是哪天旌之通晓人事了,便让那丫头过个明路。想来是自己家挑的,不比外头的人更放心?”
薛夫人埋怨道:“我又不是瞎子,哪不知道旌之一回来就盯着人家姑娘看。本来我是这么个打算,不然挑年龄相近的女孩干嘛?”
“只是出了点差池——璧月的年纪原本是打算给旗之做准备的,既然旌之是长兄,那自然是先紧着哥哥,等旗之长大了,我再给他挑些相貌不错的女孩。”
二道门正房内——
李旌之换过伤药后躺在床上休息,他与陆贞柔枕着同一方枕头,直直地盯着陆贞柔,悄悄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儿。”
陆贞柔眨眨眼,不明白地看向他:“璧月呀?”
李旌之几乎是要蹦起来似的,面上无比烦躁,又强忍着气性,说:“我不是问这个,那个姓宁的为什么说你姓陆?我听母亲说,你、你进来前有名字。”
陆贞柔“哦”的一声,了然地说道:“陆贞柔,我是陆贞柔。”
贞柔。
李旌之兴奋地翻来翻去,将名字往心里念叨几遍,又猛地转过头看向陆贞柔:“我叫李旌之,你要记住了!”
陆贞柔被逗笑了,她说:“我又不是傻的,一入府就知道你叫什么了呀。”
月光透着纱窗照在两人共枕的床榻上,李旌之替陆贞柔捻好被角,再紧紧握住她的手,凑过去用额头抵着她的额间,说道:“睡吧。”
第二天,李旌之一睁眼发现床边空荡荡的,他几乎是下意识喊道:“贞柔?”
听见李旌之的叫声,睡在房门外床的乳兄弟星载跑了进来,问道:“旌之哥是在问璧月吗?”
李旌之冷静下来:“是,我找……璧月,她在哪?”
“璧月一大早便跟着红玉姐上医馆,给您取药去了。”
知道陆贞柔的去向,李旌之放下心来,然而他刚一躺下,又想起医馆里头还有个小宁大夫,李旌之又立马坐了起来,开始手忙脚乱穿衣服。
星载见李旌之的动作,纳闷道:“旌之哥你知道了?”
李旌之穿靴子的动作一顿,问道:“什么?”
“世子爷连夜给您请了一个私塾先生,说是您养伤也应该不忘读书,门房当值的猴儿刚刚还跟我说,等会儿人就接到府里来了。”
李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