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姐姐强暴这事就这么结束。中午的时候,周子涵起床就出门,她和朋友约好去逛春浦路。
我朝她穿着短裙的背影打了个招呼,她走进电梯。我觉得自己真贱。
回到书桌前写作业,开始还好,最后写到数学,总看不进题干。
黑色的印刷字浮起,像蚂蚁般爬动,绿紫色的点不断诞生、消失。
眼睛干,眼皮重。
只剩下最后一科,先休息会儿吧。
我揉了揉眼睛,手和肩膀冷得酸。
爬上床,我用被子裹住自己。
天花板上灯未关,窗外传来小鸟雀婉转的啼鸣,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大人牵小孩、少女戏少年,绿植沿着春光上攀,三月的一切明艳动人。
头也埋被子里,我很快睡着,梦见关押顾曼桢的小房间。
黄猫狡黠地笑着,跳到窗台上,宽长的影子游动起来像鱼。
周子涵撞开门,按住我。
这次,她轻易地进入了我,我很痛,哭了。
哭着哭着,一种肿胀的快感发生,心里慌张,隐约有一丝渴望。
“喜欢清清!喜欢清清!”我忽然醒了。
虚汗满身,冷意比睡着前更甚,浸入骨肉,原来是被子掉了,夹在大腿中间。
明月满窗,家里静悄悄的,不知道有没有别人。
黑和安静使我感到空虚,进而感到恐怖。
我光脚踩在地板上,打算去写数学作业。
客厅没开灯,只能凭月光视物。
明清的光框住周子涵的睡颜,我的腿软了。
明早六点就得赶去学校,不存在早起补作业的可能,拿作业就得经过姐姐。
我摸索着前行。
脚底冰凉的感觉在此刻变得无限大,这也是混沌大脑中唯一能清晰感知到的,其他都混在光怪陆离的幻觉中。
绿紫色的点迹在黑暗中沸腾,小腿撞到书房里的椅子。
疼痛使我重新清醒,吃下痛呼,凭记忆摸到只写了三道选择题的数学卷子。
刚到周子涵身边又开始迷糊,我必须救自己,啃一口手臂,闷着劲冲回房间。
简直是摔在床上,我忽然很恐怖,灯不该是关上的。
意识摇摇欲坠,我的脸和身上每个角落都是烫的,我很冷,我渴望拥抱。
但我好累,又咬了自己一口,挣扎着想起身写作业。
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手,黑吃掉了我。
我当然没死,没死就得去上学,强撑着在早读开始前敷衍完高斯笛卡尔,还得换位子。
我真的搬不动桌子,和该换来的曾鸣商量能不能只抱书。
曾鸣是班上的心理课代表,虽然他所代表的课早在高一下就从课表上抹去,每次班干部开会,或是干脏活累活仍会叫上他。
每次大考完,老登骂完,他都会以课代表的身份到心理咨询室汇报工作,班里的女生在这个时候羡慕他。
“不是,周…姐,我都搬这儿了你才说,实在不行我帮你搬,过道堵了啊。”立在堆满课外资料的桌边,曾明苦笑。
他这人本来一脸苦相,这一笑简直像根苦瓜。
我最讨厌吃苦瓜,婉拒后设法把桌子推到不拦人的地方歇息。
酸痛弥漫到肌肉,喘气都是热的,还是冷,希望后背能承受一具滚烫的肉体。
一张张桌子脱离了原有的秩序,随着铁质桌腿与地板尖锐的摩擦声挪动,少数在原地停留,无主或等待时机的桌子也淹没在混沌中,成为无序的组成部分。
十六七岁的青年男女借此打闹,释放被课表围困的活力。
他们的动作很快,至少比我快得多,因此可以有条不紊地进行。我是不和谐的齿轮,贸然加入,有使整个教室停滞的风险。
直到尘埃再次落定,我才滑下桌子。
六排七列,学生如畸形多生的牙般排列,唯一缺的那颗旁边,王弗谖手握圆镜,另一只手梳头发。
因为爱打扮,老师们总害怕她早恋,她也确实收到过不少情书,但从未接受过。
我们曾是朋友,后来,我也写了一封情书。
qq消息永远停留在5月12日,空间变为不可见,我没有她的微信。
我们有一张合照,我很无奈地站着,她扭头斜腰手乱晃,脸上的五官像是经历过大陆漂移,笑得像个痴呆儿。
我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会喜欢我。
会有人想和王弗谖做同桌的,我想,她这么好的人,朋友换了一批又一批,更别说班上的“色中饿鬼”们了。
我盯着空位看,没人。郑泽明倒是鬼鬼祟祟地朝空位瞄,我咳了两声,朝他招招手。
“还得是我周哥!”郑泽明笑嘻嘻地过来,其实他这人打扮一下还是人模狗样的,一张嘴就只剩狗样了。“bro这周带了八包面,您现在…”
他忽然咽了口口水,别过头。“您要是吃不了辣的,小的整茄皇…”
“火鸡面,帮我挪桌子,剩下的自己清楚。”我打断他,也没什么说闲话的劲。
“啊…好!”
他让我先站到一边,接着将桌子转了九十度,较窄的那边正好能挤过走廊。还没到位置,数学老师就进门了。
看见他抱着电脑进来,全班人都松了口气。他站上讲台,先要各科课代表收作业,然后点了郑泽明的名字。
“你的作业我亲自检查,别磨蹭,拿上来再继续搬。”他挠了挠光头。
郑泽明背抖了一下,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你往哪儿走?叫你把作业交过来。”
“老师,这才是我的桌子。”
“那个是谁的?”
最后,我还是和王弗谖当了同桌。
郑泽明白帮我搬了桌子,还挨一顿批。
剩下的事很难清楚,全身难受,喉咙不舒服,因此想起周子涵腥臭的东西,想吐,背后冷,觉得很委屈。
“知道你们作业没做完。”数学老师感慨地说:“补吧补吧,周二晚自习考四中的卷子。”
欢呼声被打断,离高三只差一学期的准考生默默拿出习题或参考资料。
只在国歌奏响时起立。
体育委员搬凳子关了扬声器,我们在别班英语课文的朗读声中自习。
我做不动题,翻出生物书,对细胞构造那两页图发呆。
要是有人抱我就好了。
我忍不住瞟了王弗谖一眼,正巧撞上眼睛,赶快埋头。
心脏咚咚乱跳。
其实它不规律的震动从昨夜就开始了,激活慌乱的是一双熟悉的眼睛,我简直想求王弗谖抱我一下。
为什么我又烫又冷?
十年,至少十年没被抱过,我们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抱我一下好不好?
简直不是人的想法。我继续看化学,像要把字刻进脑子里,越想记越一无所获。
“周清。”一声很小的呼唤,我知道是她。
“怎么了?”同桌的头发分到两边,脸比别人多出弧度,皮肤充满生机的白。我忽然觉得很恨她。
王弗谖放下镜子,犹豫地告诉我下课去厕所说。
我答应了,于是,下课铃一打响,我和她面对面地站在厕所隔间。
王弗谖比我矮,校服买大了,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加上脸蛋圆,看着像个初中生。
你是不是没穿那个?她红着脸问。
我解释说没零花钱,家里也不管,忍忍就好。
天花板投来的光是冷的,比教室还更甚几分。
单纯不想待在教室,或是私底下说别人坏话的人在隔间外吵个没完,我们在沉默中对视了一会儿,我打算离开。
是我的错,我想,但现在站不稳,很难受。
事情不知怎得演变为我用手帮王弗谖,可能是我问她能不能扶我回班,她答应了。
还没打开隔间门,又羞涩地说裙子顶起来了,想着是互相的,不算耻辱,就伸手去摸。
王弗谖两手各掐裙一个尖,提起裙子,免得弄脏了,她比周子涵小,颜色也浅,气味一样臭。
握在手心像只惊慌的小鸡崽,不停转头挣扎。
另一只手搭在王弗谖肩膀上,稍微缓解大腿的压力,面对面看着,闻见柠檬糖不刺鼻的气味。
还没两下,她突然抿紧下嘴唇,叫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