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视野里最先撞入的,不是光,而是一片晃动的、浑浊的土黄色光晕。

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沾满泥水的毛玻璃。

剧烈的耳鸣如同千万只夏蝉在颅腔内嘶鸣,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带来钝刀子割肉般的、连绵不绝的剧痛。

“呜…… 嗷……”

一声极其压抑、带着浓重鼻音的低鸣在极近处响起,温热的、带着腥气的鼻息喷在我的脖颈上,痒痒的。

我艰难地转动眼珠,视野晃动模糊,勉强聚焦。

是青黑色的、粗糙如岩的鳞片。

是大猛那颗巨大的、此刻却写满了担忧和不安的头颅。

它猩红的兽瞳瞪得溜圆,一眨不眨地盯着我,里面清晰地倒映着我苍白扭曲的脸。

见我眼珠转动,它喉咙里立刻发出一连串更加急促、更加委屈的咕噜声,巨大的脑袋小心翼翼地、带着试探地又往我这边蹭了蹭,冰冷的鳞片贴着我的手臂。

“嘶……”我下意识地抽了口冷气,不是因为它蹭的,而是体内那团被强行压制下去、却如同活火山般蛰伏的暗紫色污秽能量,随着我意识的清醒,再次开始不安地躁动。

每一次细微的涌动,都带来灵魂深处尖锐的刺痛和混乱的低语回响。

“别动,丫头。” 老鼾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和一丝后怕的沙哑。

我这才看清自己的处境。

我正躺在一个狭窄、低矮、弥漫着浓郁陈旧香火和泥土腥气的空间里。

身下是冰冷坚硬的石板,硌得骨头生疼。

头顶是几根被油烟熏得黢黑的木梁,挂着蛛网。

微弱的光源来自墙角一个半人高的神龛,里面供奉着一尊同样被熏得面目模糊的土地神像,神像前插着几根快要烧尽的劣质线香,烟气袅袅。

这里…… 是土地庙?

老鼾那个破败的“办公室”?

老鼾就盘膝坐在我旁边,原本油光锃亮的桃木拐杖此刻黯淡无光,被他随意靠在褪色的神案旁。

他那件藏青布褂沾满了尘土和不知名的污渍,袖口甚至被撕裂了一角。

他原本就枯槁的脸,此刻更是灰败得像蒙了一层死气,眼窝深陷,浑浊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你…… 你怎么样? ”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破风箱在拉。

“死不了。” 老鼾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眼皮都没抬,只是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指,颤巍巍地按在我的手腕脉搏处。

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温厚的土黄色气流,如同涓涓细流,小心翼翼地探入我混乱不堪的经脉。

“倒是你…… 胆子是真肥啊!! 那玩意儿是能随便往肚子里吞的吗? 真当自己是无底洞了? ”

他指尖传来的地脉之力,带着大地的厚重与生机,如同清凉的泉水,暂时抚平了经脉中那团污秽能量最狂暴的尖刺,带来一丝难得的舒缓。

但这力量太微弱了,只能算是杯水车薪,勉强吊住一口气。

“外面…… 怎么样了?”我艰难地问,想起昏迷前那片人间地狱的景象。

“托您老人家的福,”老鼾翻了个白眼,语气满是嘲讽,“槐荫路算是彻底废了。 污染源被你吸了大半,剩下的…… 啧,暂时是散不开了,被老夫用地脉之力硬生生捂在那条街上了。 跟个烂疮疤似的,盖着,没扩散,但也没法清理干净。 那些被污染的人…… 神智是回来了,但后遗症不小,疯疯癫癫,看见头发丝儿粗的线头都能吓晕过去。 官府的人来了,当大规模食物中毒处理了,封锁了街道,倒省了老夫不少口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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