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星岛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岛上的石屋错落有致地分布在海岸与山林之间。
每日天不亮,金华的父母便会背着竹篓,带着特制的除草工具,钻进后山的灵草坡。
那里长满了“凝露草”“青纹叶”这类低阶灵草,虽不值多少灵石,却是全家糊口的依靠。
傍晚时分,两人总会沾满草汁与泥土,将当天采摘的灵草仔细分拣、晾晒,金华则在一旁帮忙,小手笨拙地将灵草捆成小束——他知道,这些泛着微光的植物,能换回来一家人的口粮,还有他和吴丹主偶尔解馋的糖糕。
吴丹主就住在金华家隔壁的破石屋,据说那是岛上一位老修士坐化后留下的。
他自记事起就没见过父母,靠着岛上族内的长辈偶尔的接济和自己摸鱼捉蟹过活,性子野得像海边的风,平日间他谁也看不上,却唯独对金华格外亲近。
两人年纪相仿,金华比吴丹主小上一岁,但沉稳细心,吴丹主则胆大机灵,常常一起爬树掏鸟蛋、下海摸海螺,夕阳下的海滩上,总能留下他们追逐打闹的身影。
“丹主,你听说了吗?昨天张叔从东边海域回来,说看到海底有绿光闪烁,像是有宝贝!”
这天午后,金华偷偷拉着吴丹主躲在晒灵草的棚子下,压低声音说道,眼里满是好奇。
老张是岛上少数去过外海的渔民,总爱讲些海上的奇闻异事,之前说过“恐怖的海皮子兽群”“能飞在空中的巨大海兽”,虽岛上凡人多认为他吹牛,却总能勾起许多顽童的兴趣。
吴丹主眼睛一亮,拍着胸脯道:“有宝贝?那咱们得去看看!说不定是仙人留下的,拿到了咱们就不用再愁吃穿了!”他性子本就爱冒险,一听说有“宝贝”,早已按捺不住。
金华有些犹豫,小声说:“可是海里太危险了,我爹娘肯定不让去…”
“咱们偷偷去!就去看看,找不到就回来,谁也不说!”吴丹主说着,拉着金华的手就往海边跑,还不忘顺手拿上家里唯一一块防水的油布和两个装水的葫芦。
两人沿着海岸线走了大半日,终于在老张说的海域附近停下。这里的海水比别处更深,呈深青色,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哗哗”的声响。
吴丹主来之前就已想好对策,他从怀里掏出两个用芦苇杆做的“呼吸管”——这是他之前摸鱼时发明的,一端含在嘴里,一端露出水面,能在浅水区短暂呼吸。
“咱们先潜下去看看,要是水太深就上来。”他说着,将一个呼吸管递给金华,率先跳进了海里。
海水带着一丝凉意,阳光透过水面,在海底洒下斑驳的光影。
两人屏住呼吸,顺着海底的礁石慢慢下潜。
海底布满了海草和珊瑚,偶尔有彩色的小鱼从身边游过。
就在他们快要憋不住气时,金华突然指着前方,眼里满是惊喜——不远处的海底岩壁上,竟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洞口周围的海水泛着微弱的绿光,与老张描述的一模一样!
两人赶紧浮出水面换气,吴丹主兴奋地说:“肯定是这里!里面一定有宝贝!”他们稍作休息,再次下潜,朝着洞口游去。
洞口比想象中宽敞,足够两人弯腰进入,洞内的海水格外平静,一股淡淡的腥味夹杂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洞内通道蜿蜒向下,两侧的石壁上布满了青苔,偶尔有水滴从顶部滴落,“滴答”声在寂静的洞里格外清晰。
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通道突然变得宽敞,眼前出现了一个约莫两丈见方的石室。
石室中央,立着一个半人高的石台,石台上放着一个破旧的木盒,盒身布满了裂痕,却依旧完好地闭合着。
更奇特的是,石室顶部镶嵌着几颗拳头大小的珠子,柔和的白光将整个石室照亮,连角落里的石缝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什么?”金华拉着吴丹主的衣角,声音有些发颤。
他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地方,心里既兴奋又紧张。
吴丹主定了定神,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
盒子里没有想象中的珍宝,只有一本泛黄的古籍,封面上用暗红色的染料写着三个字,字体扭曲怪异,却能清晰辨认——《嗜血功》。
古籍的纸张已经发脆,轻轻一碰仿佛就要碎裂,封面上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让两人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意。
“这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像仙人修炼用的。”金华皱着眉头说。
吴丹主拿起古籍,翻了几页,里面的文字晦涩难懂,只隐约看到“吸食精血”“速成修为”等字眼。
“管它是什么,既然藏在这么隐秘的地方,肯定是好东西!”吴丹主说着,将古籍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咱们先拿回去,以后慢慢研究,说不定能把它卖给仙人,再也不用受穷了!”
两人没有多做停留,顺着原路返回。
出了洞口,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海面上传来阵阵风声。
他们踩着暮色回到岛上,谁也没有告诉别人这件事。
吴丹主把《嗜血功》藏在自己石屋的床底下,想着等自己看懂了,再和金华一起商量。
那时的他们,只觉得找到了改变命运的机会,满心都是对未来的憧憬,却丝毫没有察觉,这本暗红色封面的古籍,早已在他们的命运里,埋下了悲剧的种子。
从水下石窟回来的第三日,天还没亮,金华家的木门就被“砰”地一声踹开。
三个身着青色修士服的人闯了进来,腰间挂着刻有“星岛”字样的铜牌,为首一人满脸横肉,眼神像刀子一样扫过屋内:“奉丰牧马之命,收取本月仙家金,每户十块下品灵石,限今日内交齐,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金华的父母刚把前一日晒好的灵草装进竹篓,闻言脸色瞬间惨白。
十块下品灵石?
他们全家辛苦一个月,采到的灵草顶多换三块下品灵石,这简直是要逼死人!
金华的父亲攥紧了拳头,声音带着颤抖:“仙师,先前每月只要五块,怎么现如今到了十块?我们只是普通凡人,实在拿不出这么多灵石…能不能宽限几日,我们再去多采些灵草…”
“宽限?”横肉修士冷笑一声,一脚踹翻了屋角的灵草篓,泛着微光的凝露草散落一地,被他狠狠踩在脚下,“星岛的命令就是规矩,哪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今日不交,就把你们夫妇俩抓去做苦役,什么时候赎够灵石,什么时候再出来!”
金华躲在母亲身后,小手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角,吓得浑身发抖。
他看着满地被踩烂的灵草,又看着父母绝望的眼神,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得到的《嗜血功》,若是有朝一日自己也能修炼功法成为修士,是不是就能保护爹娘,不用再受这种欺负?
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按了下去,他连功法上的字都认不全,又怎能指望它救命?
吴丹主听到动静,从隔壁破石屋冲了进来,挡在金华家人身前:“你们凭什么抢东西打人?不就是灵石吗,我和金华去想办法,别为难他们!”横肉修士上下打量了吴丹主一番,见他穿着破旧,浑身透着一股穷酸气,不屑地啐了一口:“哪来的野小子,也敢管星岛的事?再多嘴,连你一起抓!”说着,修士们便上前拉扯金华的父母。
金华的母亲死死抱着金华,哭喊道:“不要抓我丈夫,我去凑灵石,求你们再给我几天时间!”可修士们根本不为所动,强行将金华的父亲拖拽出门,又回头去拉金华的母亲。
混乱中,金华的母亲被推倒在地,额头磕在石阶上,渗出了血。
“娘!”金华哭喊着扑过去,却被修士一把推开。
吴丹主冲上去想阻拦,却被修士挥出一道灵力击中胸口,疼得他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看着父母被修士押着远去的背影,听着母亲的哭声渐渐消失在巷口,金华瘫坐在地上,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接下来的几天,金华和吴丹主几乎跑遍了整个九星岛。
他们去求平日里相熟的邻居,可大家都被仙家金逼得自身难保;他们去灵草坡拼命采摘灵草,哪怕被毒虫咬伤,也只是随便找些草药敷上,继续埋头采摘。
可就算这样,两人忙了三天,也只换来了两块下品灵石,距离十块还差得远。
第五天清晨,金华正拿着灵石,准备去求情,却看到几个人抬着一副担架从街上走过。
担架上盖着白布,隐约能看到血迹渗出。
他心里突然咯噔一下,疯了似的冲上去,一把掀开白布,那熟悉的衣服,那手上常年握灵草留下的老茧,正是他的父亲!
而他的母亲,就躺在另一副担架上,脸色苍白如纸,早已没了气息。
“爹!娘!”金华扑在担架上,哭得撕心裂肺。
旁边一个人偷偷告诉他,金华的父母被抓去后,丰牧马见他们拿不出灵石,后又闯进金华家发现藏有一些灵石,便私吞了那些被金华父母辛苦攒下的积蓄,还诬陷他们“私藏灵石,意图作乱”,当场就下令将两人打死了。
“丰牧马…”金华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的泪水渐渐止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胆寒的冰冷。
他站起身,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掌心被他攥出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他想起父母平日里对他的疼爱,想起他们为了这个家辛苦操劳的模样,想起他们被修士拖拽时绝望的眼神,一股滔天的恨意从他心底喷涌而出,几乎要将他吞噬。
吴丹主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金华站在担架旁,浑身散发着压抑的气息,眼神空洞却又满是戾气。
他连忙上前,想安慰金华,却被金华一把推开。
“你别管我!”金华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他杀了我爹娘,我一定要报仇!我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岁月在九星岛的潮起潮落中悄然流逝,十年时光弹指而过。
曾经懵懂的两人,已褪去稚气,因两人身负灵根,被一位路过的散修发现,而后在其指引下踏上了仙途。
吴丹主凭借着过人的天赋与刻苦,凭借水金双灵根的资质,在那位散修的指点下,修炼了水属性功法,灵力纯净绵长,稳步迈入练气中期,周身总萦绕着淡淡的水汽,性子也愈发沉稳内敛。
而金华,却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父母惨死的画面,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在他脑海中回荡。
他的天赋远不如吴丹主,灵根乃是极为普通的三灵根,但他未听从那位散修的衷告,本该踏踏实实的稳固根据的时候,却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嗜血功》的修炼中,找了一处偏僻的山洞作为修炼之地,日夜与古籍为伴。
起初,他还能凭借着一丝理智克制自己,只吸纳天地间稀薄的灵气,可《嗜血功》的邪异之处渐渐显露——寻常修炼速度极慢,唯有吸食生灵精血,才能让修为飞速提升。
那天,金华在采摘灵草时,遇到了一只袭击他的一阶妖兽。
争斗中,鲜血溅到了他的手上,一股温热的能量顺着指尖涌入体内,瞬间被《嗜血功》的功法牵引,转化为浓郁的灵力,修为竟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
那一刻,金华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原来吸食精血提升修为,竟如此轻松!
从那时起,金华便彻底沉沦了。
他开始主动捕猎妖兽,甚至偷偷尾随凡人,趁其不备,吸食对方的精血。
每次吸食后,他的修为都会显着提升,可眼神也变得愈发猩红,周身萦绕的气息也越来越阴冷诡异。
岛上渐渐有凡人遇袭,致使人心惶惶,吴丹主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却不愿相信那个曾经温和的好友,会做出如此非义之事。
直到有一次,吴丹主在海边修炼时,神识感知到不远处的山洞里传来阵阵恐怖的气息,还有微弱的痛苦嘶吼。
他心中一紧,连忙朝着山洞跑去。
刚到洞口,就看到金华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身体不断抽搐,周身的魔气如同黑色的毒蛇般疯狂肆虐,冲击着他的经脉,皮肤下的血管暴起,像是要随时炸开。
“金华!”吴丹主惊呼着冲过去,想要靠近,却被一股强大的魔气弹开。
他这才看清,金华的身边,躺着几名昏迷的凡人,鲜血染红了地面,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与魔气。
很显然,金华为了快速提升修为,一次性吸食了多人的精血,导致《嗜血功》彻底失控,魔功反噬。
“丹主…别过来…”金华艰难地睁开眼,眼中满是痛苦与挣扎,“我…我控制不住…快走…”话音刚落,他的身体突然剧烈扭曲,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一口精血喷涌而出,修为开始疯狂倒退,经脉也在魔气的冲击下寸寸断裂。
吴丹主看着对方痛苦不堪的模样,心中满是心疼与焦急。
他知道,若不及时施救,金华定会爆体而亡。
可《嗜血功》的魔气霸道异常,稍有不慎,自己也会被魔气侵蚀,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不管怎样,我绝不会丢下你!”这一刻,吴丹主眼神坚定,盘膝坐在金华身前,运转功法,双手结印,周身的水汽瞬间汇聚,形成一道纯净的蓝色水幕,缓缓笼罩住金华。
他将自身的灵力化作细密的水流,小心翼翼地渗入金华体内,试图压制肆虐的魔气。
魔气感受到外来灵力的入侵,变得更加狂暴,不断冲击着吴丹主的灵力。
吴丹主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一口鲜血差点喷出,却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咬紧牙关,加大灵力输出,蓝色的灵力与黑色的魔气在金华体内激烈碰撞,每一次碰撞,都让吴丹主的经脉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山洞外的天色从明亮变为昏暗,又从昏暗变为明亮。
吴丹主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灵力也消耗殆尽,身体摇摇欲坠,可他始终没有放弃金华。
他想起年少时两人在海边追逐打闹的场景,想起金华父母对他的照顾,想起自己曾许下的承诺,心中的信念愈发坚定。
终于,在第三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山洞缝隙照进来时,金华体内的魔气终于被吴丹主的灵力压制住,渐渐消散。
金华的呼吸变得平稳,脸色也恢复了些许血色。
而吴丹主,却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陷入了昏迷。
不知过了多久,吴丹主缓缓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山洞外的草地上,身边放着一些疗伤的草药。
不远处,金华正背对着他,望着大海,身影显得格外落寞。
“你醒了。”金华听到动静,转过身,眼神中满是愧疚与感激,“丹主,谢谢你…若不是你,恐怕我已经死了。”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地说:“那些被我伤害的凡人…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可我爹娘的仇,我不能不报!”
吴丹主看着他,心中叹了口气。
他知道,金华心中的仇恨从未消散,只要丰牧马还活着,金华就不会真正回头,对于丰牧马的仇恨一定会迫使他再修邪功。
他坐起身,轻声说:“报仇可以,但不能用这种歹毒的方式对待凡人!你难道忘了?我们也是凡人出身!邪功终是旁门左道,只会让你越陷越深。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们的修为会超过了他,到时候用正当的方式,为你爹娘报仇雪恨。”
可金华只是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的天赋,也知道丰牧马不仅是一个人,背后还有整个星岛,如不修此功,爹娘的仇何时得报!
吴丹主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内疚——他知道,金华不会轻易放弃复仇,只有一个办法才能解开他的心结。
夜色如墨,九星岛陷入沉睡,唯有此岛上的星岛牧马的洞府方向还亮着零星灯火,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吴丹主此刻独自坐在海边的礁石上,海风卷起他的衣袍,但吹不散他眉宇间的凝重。
白天金华那决绝的眼神,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他太清楚金华的性子,若不除掉丰牧马,金华迟早会再次被仇恨裹挟,重蹈修炼邪功的覆辙。
“丰牧马…练气后期圆满…”。
吴丹主低声呢喃,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水纹短刃。
这是他修炼有成后,用积攒的微薄灵石打造的法器,能借助水属性灵力增幅杀伤力,据可靠消息,丰牧马是火属性功法,他的功法与之相克,可在绝对的修为差距面前,这点弥补显得如此渺小。
他知道此行九死一生,可一想到金华可能面临的结局,他还是握紧了短刃,眼中闪过一丝孤注一掷的坚定。
他没有告诉金华,甚至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他怕对方阻拦,更怕自己看到金华的眼神后,会动摇决心。
趁着夜色,吴丹主绕到洞府后方的僻静角落,这里是他勘察好的薄弱点,仅有两名低阶修士守卫,且周围有茂密的竹林可作掩护。
他运转功法,将灵力凝聚在脚底,脚步变得轻盈无声,如同夜猫般穿梭在竹林中。
指尖凝结出两滴蕴含微弱灵力的水珠,朝着两名守卫的后颈飞去,水珠虽不足以伤人,却能暂时麻痹神经。
“噗噗”两声轻响,两名守卫闷哼一声,软软倒在地上。吴丹主迅速上前,将他们拖进竹林深处,动作利落,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洞府内戒备森严,布满了闪烁着红光的禁制,一旦触碰,就会触发警报。
吴丹主屏住呼吸,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符箓,这是他偶然从一位老修士那里换来的“隐水符”,能借助水汽隐匿身形,可惜时效只有半个时辰。
他将符箓贴在胸口,灵力注入其中,身体瞬间被一层淡蓝色的水膜包裹,身影渐渐变得透明,融入夜色。
贴着墙根缓缓移动,吴丹主避开巡逻的修士,目光紧紧锁定牧府深处那座最气派的阁楼,那里正是丰牧马的居所。
阁楼外站着四名练气中期修士,气息沉稳,显然是丰牧马的心腹。
吴丹主心中一紧,绕到阁楼侧面的窗户下,透过窗缝往里看,丰牧马正坐在书桌前,手中把玩着一枚火属性灵石,神色慵懒,却隐隐透着一股狠戾。
“就是现在!”吴丹主心中默念,隐水符的时效已所剩无几。
他深吸一口气,灵力疯狂涌入水纹短刃,短刃周身泛起一层冰凉的水光。
猛地推开窗户,他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进去,短刃带着凌厉的水汽,直刺丰牧马的后心!
“嗯?”丰牧马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猛地转身,手中的火属性灵石瞬间爆发出炽热的光芒,化作一道火墙挡在身前。
“嗤啦——”水属性灵力与火属性灵力碰撞,水汽蒸腾,发出刺耳的声响。吴丹主只觉得一股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手臂发麻,短刃险些脱手。
“大胆狂徒,竟敢闯我洞府行刺!”丰牧马火红色神识一亮,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转为暴怒。
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练气期修士,竟敢孤身来刺杀他。
不等吴丹主反应,丰牧马五指成爪,一道凝聚着狂暴火灵力的火焰爪印朝着吴丹主抓来,空气都被灼烧得扭曲起来。
吴丹主瞳孔骤缩,连忙侧身躲避,火焰爪印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将身后的书架烧成灰烬。
他知道自己正面强攻绝非对手,只能依靠身法周旋寻求破绽,随后他不断凝聚水箭,干扰丰牧马的攻击。
可丰牧马的修为毕竟高出一个境界,火灵力浑厚且霸道,每一次攻击都让吴丹主险象环生,身上的衣物渐渐被火星烧出破洞,手臂也被火焰灼伤,传来阵阵剧痛。
“躲得过一次,躲得过两次吗?”丰牧马冷笑一声,双手结印,周身火灵力暴涨,化作一头巨大的火焰雄狮,朝着吴丹主猛扑过去。
火焰雄狮所过之处,桌椅瞬间化为焦炭,整个阁楼都被炽热的温度笼罩。
吴丹主咬紧牙关,将所有灵力都灌注到水纹短刃中,短刃化作一道蓝色流光,朝着火焰雄狮的眼睛刺去。
可这一击如同以卵击石,蓝色流光被火焰雄狮一口吞噬,吴丹主也被雄狮的余威震飞,重重撞在墙壁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水纹短刃也脱手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噗——”丰牧马上前一步,一脚踩在吴丹主的胸口,巨大的力道让他再次喷出鲜血,呼吸困难。
“练气中期…也敢来送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丰牧马俯视着吴丹主,眼神冰冷,“说!是谁派你来的?是不是那些不满仙家金的刁民?”
吴丹主咳出一口血沫,眼神却依旧倔强,死死盯着丰牧马:“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与旁人无关!你作恶多端,害死那么多的人,今日我虽杀不了贼,总有一天,会有人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丰牧马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在这九星岛,我就是天!你既然想死,我偏不让你痛快!”他弯腰提起吴丹主的衣领,冷声道:“明日我要在广场公开处刑你,让那些不愿交仙家金的人看看,违抗我的下场!”
吴丹主被丰牧马拖出阁楼,夜色中,他看着满天繁星,心中满是不甘与遗憾,他没能杀死丰牧马,反而成了阶下囚,还可能连累更多人。
可一想到金华,他又稍稍安心:至少,自己的行动能暂时拖延时间,或许因此能让好友彻底醒悟,远离仇恨的漩涡。
很快,吴丹主被关进牧府的地牢。
地牢阴冷潮湿,墙壁上布满青苔,角落里堆放着发霉的稻草,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腐烂的气息。
沉重的铁链锁住了他的手脚,铁链上还附着微弱的禁制,压制着他的灵力。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伤口传来阵阵剧痛,可他的目光却始终望着地牢外的方向,心中默默祈祷:金华,千万别来…千万别再为仇恨牺牲自己…
第二天清晨,吴丹主被几名星岛修士拖拽着走出地牢,强烈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街道两旁挤满了凡人,有些人面露同情,有些人满脸畏惧,还有些人被星岛的修士逼迫着欢呼,场面诡异而压抑。
他被押往广场中央的刑台,铁链与地面摩擦,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像是在为他的命运奏响哀乐。
丰牧马得意的站在一处高台上,他俯视着被绑在刑柱上的吴丹主,声音洪亮地传遍整个广场:“此贼胆大包天,竟敢行刺本牧马!今日公开处刑,就是要让所有人记住——凡违逆星岛者,凡不愿缴纳仙家金者,这就是下场!”
丰牧马的话音刚落,广场西侧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人群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一道身影裹挟着浓烈的血腥气,一步步朝着刑台走来。
来人正是金华,他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原本清澈的眼眸此刻布满猩红血丝,周身萦绕着若隐若现的黑色魔气,每走一步,脚下的石板都仿佛被魔气浸染,泛起淡淡的黑纹。
“金华!你怎么来了?快走!”吴丹主看到他,瞳孔骤缩,急声喊道。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金华终究还是为了他,再次踏入了危险的漩涡。
金华没有回应,只是死死盯着高台上的丰牧马,声音沙哑得如同碎裂的铁片:“放开丹主!否则,今日我便让这九星岛广场,变成你的葬身之地!”话音未落,他猛地抬手,掌心凝聚出一柄泛着血色的长剑,那是用自身精血与魔气凝练而成的魔剑,剑身震颤着,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杀意。
丰牧马脸色一沉,随即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他一把拽过身旁的吴丹主,手臂勒住他的脖颈,将一把闪烁着火焰灵力的短刀架在吴丹主的咽喉上:“你倒是敢动一下试试!你若再往前一步,我便先割了他的喉咙,让你眼睁睁看着他死在你面前!”
炽热的刀刃贴着皮肤,吴丹主能清晰感受到火焰灵力的灼热。
可他看着金华,眼中满是焦急:“金华,别管我!杀了他,为你爹娘报仇!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杀我?”丰牧马嗤笑一声,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吴丹主的脖颈上瞬间出现一道红痕,“他杀不了我!你以为他靠着那三脚猫的功法,就能敌得过我?小辈!想救他也可以,乖乖自尽在我面前,我或许还能饶他一命,让他苟活于世。”
金华的身体猛地一僵,魔剑在掌心微微颤抖。
他看着被挟持的吴丹主,看着好友脖颈上的红痕,又想起父母惨死的模样,心中如同被撕裂般疼痛。
一边是血海深仇,一边是舍命相救的兄弟,两种念头在他脑海中激烈碰撞,几乎要将他逼疯。
广场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紧紧盯着刑台上的三人。
“丹主…”金华的声音带着哭腔,眼中的猩红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碎的决绝,“对不起…若不是我的原因,你也不会落到他手中。你帮过我那么多次,这一次,该我来还你了。”他心知自己修为不足,再加上广场周遭都是严阵以待的星岛卫士,真想将吴丹主毫发无伤的救出来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要!金华,你疯了吗?你醒醒啊!不要信他的鬼话!”吴丹主拼命挣扎,却被丰牧马死死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金华举起魔剑,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我自尽后,你若敢伤丹主分毫,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金华嘶吼着,猛地将魔剑刺入自己的胸膛。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衣袍,也染红了脚下的石板。
魔剑失去精血支撑,化作一缕黑烟消散,金华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气息渐渐微弱。
“金华!”吴丹主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泪水夺眶而出。
他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好友,心中的痛苦与愤怒如同火山般爆发,却只能无力地挣扎,他恨自己的弱小,恨丰牧马的恶毒,更恨自己不该冒险独自进行刺杀。
丰牧马看着倒在地上的金华,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蠢货,死了也活该!”他刚想下令处死吴丹主,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威压,整个广场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众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半空中。
那人身披黑色斗篷,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周身环绕着红色的灵力,灵力中带着滚烫的热气,仿佛能融化一切。
红色灵力如同潮水般扩散开来,整个广场都被笼罩在一片红光之中,丰牧马和他手下修士的灵力,竟在这股威压下无法动弹。
“所有人都不许动!”神秘人开口,声音低沉而威严,如同惊雷般在每个人耳边炸响。
他缓缓抬起手,红色灵力化作无数道锁链,朝着丰牧马和他的手下飞去。
丰牧马大惊失色,想要运转火灵力反抗,却发现自己的灵力如同被冻结般,一根手指都无法调动。
红色锁链瞬间缠住他的四肢,将他死死捆住,连带着他手下的修士,也一个个被锁链束缚,动弹不得。
“你是…谁?竟敢管星岛的事!”丰牧马挣扎着怒吼,眼中满是恐惧与不甘,他能感觉到,眼前此人的修为绝对高他一个大境界…不…甚至可能不止一个大境界,难道是结丹修士?!
神秘人没有理会他,目光落在刑台上的吴丹主和奄奄一息的金华身上。
他轻轻挥手,两道红色灵力分别包裹住两人,将他们从刑台上托起,缓缓送到自己面前。
红色灵力带着温和的治愈之力,缓缓渗入金华体内,暂时稳住了他的伤势。
就在这时,广场四周突然涌出大量的人,有手持农具的凡人,有背着法器的低阶修士,他们脸上带着愤怒与决绝,朝着被束缚的丰牧马手下冲去。
“反抗星岛!推翻压迫!”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所有人都跟着呐喊起来,声音响彻云霄。
神秘人看着下方涌动的人群,又看了看吴丹主和金华,沉声道:“你们暂且随我离开。”
三天后,在一处寂静的客房中,金华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刚一醒来,就看到守在床边的吴丹主,眼眶瞬间红了:“丹主…我还活着?丰牧马…他没伤害你吧?”
“你还知道关心我?”吴丹主又气又心疼,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金华,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疯了?为了救我,你竟然不惜自绝!你以为你死了,就能解决问题吗?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根本解决不了问题,丰牧马不会因为你自尽而放了我的!”
金华低下头,声音带着哽咽:“我…我当时没办法…我的父母已经不在了,你是我在世的最后一个亲人,我不能看着你死。”
“那你就听他的话自尽?”吴丹主冷笑一声,眼眶却也红了,“我们是兄弟,我不想怪你,可你看看你这个样子,为了报仇,修炼邪功,伤害了多少无辜,甚至不惜放弃自己的性命,你这样,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吗?”
提到父母,金华的身体猛地一颤,眼泪无声地滑落。
他想起父母生前总教导他“做人要心怀善念,不可被仇恨蒙蔽”,可自己这些年,却完全违背了父母的教诲,成了一个被仇恨操控的怪物。
“丰牧马确实该死,他私吞钱财,草菅人命,罪该万死!”吴丹主放缓了语气,坐在床边,轻轻拍了拍金华的肩膀,“可你有没有想过,无边海上,像丰牧马这样的人,还有多少?就算我们杀了丰牧马,还会有李牧马、王牧马出现,继续压榨内海,搜刮灵石。只要星岛的统治不变,这样的悲剧,就会不断重演!我们不该止步于丰牧马,而是揭开整个星岛的统治链条,直到有一天能和圣人对抗!”
金华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他没想到吴丹主竟说出这样的话,他只是想杀丰牧马,然而对星岛,对圣人,他是万般不曾想过的,“丹主,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你听谁说的?”,吴丹主冷笑一声:“早就该意识到了,那天要不是不倒仙人,我们俩早就被星岛的走狗害死了!”
金华有些发愣,这些年,他满心都是为父母报仇,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是啊,丰牧马只是星岛统治体系中的一颗棋子,就算除掉他,根源依旧存在。
“是不倒仙人提醒,我才明白我们俩都错了,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对于每个人只有一次,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只有希望才能实现我们修仙的初衷啊!我不该瞒着你一个人去刺杀丰牧马,你也不该为了救我就信了那小人的话自绝!”吴丹主说着语气愈发哽咽,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这时金华才发现,他的眼眸间竟有一道骇人的灼伤。
他怔怔地看着吴丹主,心中仿佛有一道光劈开了长久以来的黑暗。
他终于明白,自己一直执着的个人仇恨,是多么渺小,为了这份渺小,他险些将父母拼尽全力保护他长大的努力抛下,险着傻到为了吴丹主信了那个从无信义的小人的鬼话。
而真正的正义,不光是为父母报私仇,而是该让更多人不再被星岛压迫,遭遇和他一样的悲剧。
“丹主…我错了。”看着吴丹主为他而受的伤,金华哽咽的声音带着悔意,“我不该被仇恨蒙蔽双眼,更不该放弃自己的性命。以后,我绝不会再碰那邪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