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5:30,本该是下班晚高峰的时间,可如果此时从天上俯瞰,城市的中心区域却空荡荡的,没有堵塞的车水马龙,连来往的行人都见不到,仿佛一座死寂的空城。
陈哲站在街道的中央,向着城郊的方向望去,远远地便能看见一团团扬起的沙尘。
与前两日的策略不同,自从发现军队在与怪兽的交锋中几乎无法自保后,今天在初九的建议下,陈哲选择告诉政府,让他们组织市民离开市区,至少也要撤出市中心或进入地下避难所。
这本该是一件极难协商的事宜,但神奇的是,在初九出面之后,政府立刻就同意了该方案,第一时间中止一切城市运转,指挥民众撤离。
一切顺利都顺利到有些不可思议……
“好,好……”
他放下最后一通来自市政府的电话,却发现一直和自己在一起的初九,不知何时离开了他的左右。
内心没来由地一紧,一股剧烈的忐忑感朝他涌来,偌大的市中心区域,瞬间只剩下了他一个。
他环顾四周,从一开始的小声试探,到忐忑地开始大喊:
“九儿!”
人去楼空的街道无人回应他的呐喊,他焦急地朝两侧的店铺里看去,直到在马路的转角处,望见了初九的身影。
四周耸立的高楼下,这位即将以一己之力保护整座城市的少女,穿着一袭优雅的黑色长裙,静谧地站在那里。
陈哲长舒一口气,紧张的心情瞬间安定下来。
似乎感受到了陈哲的目光,初九侧转过身,清风拂过她眼角的发丝,露出那双鲜艳的赤瞳和完美无瑕的娇颜。
今天的初九气质,好像和以往有些不同……
他走向对方,“怎么跑来这里了?”
直到离得近了他才发觉,初九的怀里还有一只缩着的猫咪,正抬起头看着他。
那双好看到有些不可思议的瞳孔,让他一下就认了出来,这正是他小区门口,他每天喂养甜食的那只狸花猫。
“这里离我们小区可不近,它居然跑到这来了?应该是被逃难的人群吓到了吧,要不把它送到安全点的地方去?”
陈哲说着就想把猫接过来,却发现初九没有递给他的意思,继续低头看着那只狸花猫,用手轻抚着对方柔顺的毛发。
因为初九一直都拒绝将这只猫带回家,所以他一度以为初九很讨厌这只猫。
可偏偏一向有洁癖的她,却又可以把对方抱在怀里把玩……
完全搞不懂她们的‘感情’。
狸花猫仿佛道别般,用脑袋在初九的手臂上蹭了蹭,随即从对方怀里跳了下去,钻进了一旁的绿化带里。
“不用管它,这家伙聪明的很。”
初九也没再去追,侧过头,看了眼陈哲。
“就这么一会儿看不到我,就让你害怕了?”
陈哲有些苦涩的笑笑,“这么明显吗?”
他本以为,初九会像往常一样,扬起戏谑的笑,讥讽他的胆小。
但今天,初九只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嗯,你的心跳像像打雷一样。”
说着她迈起轻盈的黑色高跟,朝前缓缓走去,“距离战斗之前,还有什么事情吗?”
陈哲跟上她身旁,“按照之前每天的情况,再过一小时怪兽就会出现,这之前我们也没什么需要做的了。”
初九点点头,“那聊聊吧,你应该有很多问题想问我。”
她扬起手,伸到陈哲的腰侧,陈哲心意神会,在拿出手帕擦了擦掌心的冷汗后,握住对方的手心。
“今天忙了一整天,一直都没来得及问,也有点……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我来自外太空的星空国,是星族人。”
初九却很清楚对方心中的疑问,干净了当的说道:
“同时还是一名星空战士,类似于你们国家的特种作战部队。”
陈哲笑着紧了紧她的手掌,“所以我女朋友不仅是个外星人,还是个纵横宇宙的超级战士?”
“庆幸吧,你哪天要是一个不注意惹恼了我,怕是要连累所有地球人给你陪葬了。”
“没曾想我肩上的担子居然如此之重,那小的我以后一定更加努力,鞍前马后,能伺候好您也算是拯救世界了。”
“嗯?这么说来,你之前还没尽心尽力?”
陈哲自认不是什么抖M,但听到初九那熟悉又‘危险’的语气,他一下就感觉舒坦了许多。
初九感受对方情绪的缓和,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出息。”
他们走在冷清的街道上,走过路边一排排的梧桐树,夕阳透过树梢斑驳成影,将光点洒在两人的肩头。
“放心,星空战士非常强,比你们地球人电影里,出现的所谓超级英雄都要强。”
仿佛安慰自己小男友的情绪般,她接着说道:
“我们的能量来自于自身体内的能量回路……”
接下来,初九大致地向陈哲讲述了一下星空战士的战斗方式,以及星空能量的使用原理。
“简而言之,我们星空战士拥有着理论上无限的能量,可以长时间高强度的作战,无需任何补给,且皮肤表面刀枪不入,任何武器都不可能对我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初九用平静的语气,讲述着星空战士各种光听起来就十分强大的特点,让陈哲不得不感叹道:
“这听起来确实十分厉害,不,这不就是无敌的吗?”
“算不上,星空战士内部的水平也有高低之分,如果面对绝对的力量差距,同样会束手无策。”
陈哲点点头,他没有问初九在星空战士里算什么水平,以她平日里这种性格……想来是个中翘楚的存在。
“不过,虽然外表确实很相似,但我们和那所谓的‘女奥特曼’根本不是一个层级的。”
“战斗时间只有三分钟,时间到之后战斗力就直线下滑,一旦不能短时间解决就不得不落荒而逃,这种弊远大于利的力量她居然也敢用。”
陈哲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他本以为初九会继续隔空讥讽对方,却不曾想,她这次居然自顾自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算了,不说她,她也是个可怜人。”
嗯?这还是他刻薄无情的小女友吗?
她好像……今天确实和以往有点不同。
不过,陈哲自然也不会将这个话题延展下去,转而问道:
“其实比起你的能力,我更想问,你怎么会来地球并且来这座城市的。”
初九忽得停下脚步。
这里是一片空旷的广场,广场边是市中心的演出中心,全民偶像林泠今晚本该在这里举办演唱会。
此刻人去楼空,夕阳在她身后拉出斜长的倒影。
“我忘了。”
看着初九少见的凝重表情,陈哲意识到接下来才是她提出要‘聊一聊’的重点。
初九接着说道:“我只记得我是一名来自星空国的星空战士,甚至还是那个国度里地位超然的王女,但我为什么抛下王女身份来当个战士,又具体隶属于那只部队,是接受什么命令来的地球,这些在我的记忆里一概没有答案。”
说着她赤红的双眸定定地看向陈哲,“你呢?你能回忆起来你为什么独自在这座城市生活,为什么会在这成为一名警察吗?”
“我……”
陈哲下意识地就想作答,可话到了嘴边,表情却忽得滞愣住了。
这明明是不需要思考就该对答如流的问题,可为什么自己翻遍了脑海也找不出相应的记忆呢?
他来自哪里?是怎么成为的警察?他的父母呢,家人呢?
甚至……他是怎么和初九以及萝丝相识的来着?
一股阴森的后怕感将他包裹,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这种只要稍微细线就能意识到的问题,他居然从来没发觉过。
“察觉到了吗?我们的记忆是不完整的,甚至混乱无章的。我,星空国的王女,我管辖的星域里,光地球这种大小的星球就有几十个,而我现在却无所事事地待在一座地球的城市里,和其她女人共享一个男朋友。”
初九冷哼一声,她之所以会察觉记忆的异样,导火索就是来自于萝丝的存在。
她怎么可能在毫无理由的情况下,同意和别人共享男友?
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有问题。
“因与果之间毫无逻辑也没有任何理由做支撑,我们脑海里所谓的记忆,就像是被人刻意安排好的一般,只是为了让我们在这座城市里,扮演各自需要的角色而存在的。”
陈哲的表情逐渐难看,这几天,面对所处世界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一直执拗地在思考如何击败出现的怪兽,摆脱所处的时空轮回,而没有过多的细想。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脑海里所有的记忆,都可能是虚假的?”
他看向初九,对方的赤瞳如烈火灼灼,目光如炽,脸上没有任何的忧虑,那平淡又客观的语气,仿佛她是旁观者清的局外人。
“对,根据你今天跟我说的前几天的经历,那个叫黎的女生对你说的话,恐怕确实是真的。”
相比起过去的经历,这几天轮回的记忆在脑海里异常清晰,他马上就回忆起了,黎‘第一次’见到自己时,就和自己说过,他所处的空间其实是一个名叫魔域的地方,这里的时间,空间,甚至人的意识都是混乱的。
甚至还说,自己在这里经历的一切都是虚假的。职业,生活的环境,现在的朋友和爱人,都是假象。
当时的他无法理解,也未曾多想,始终以为是自己所在的现实世界,被所谓的‘魔域’所包裹,产生了时空轮回这一超自然现象。
可如果她说的是真的……
初九双手环绕在胸前,镇定自若地说道:
“结合你这几天时间轮回的经历,我们所身处的这片‘魔域’很有可能是一种领域的名字。”
“领域?”
陈哲心中一惊,他突然有一种浓浓的既视感,感觉自己过去不仅听过领域这个词,还像今天一样,被人介绍过这个领域的功能……
初九则接着解释道:“你可以将其理解为一种大范围,持续性的法术,而其最大的特点便是‘规则’。领域创建者可以根据自己的能力,强制让领域内产生和现实世界不同的规则,比如时间漫流,比如人不会感到疲惫。”
“自然也可能出现你所面临的‘时间轮回’,领域是目前我所知晓的最有可能达成这一目标的方法。”
“而领域创建者如果足够强大,它甚至可以让领域变为一片独立的异空间,进一步拉开和现实世界的差距,也能将领域化为一道囚笼,让被困领域内的人难以逃跑。”
陈哲忍不住抬起头,望向天边即将躲入乌云后的残阳。
清风拂面,吹来少女身上的幽香,照耀在脸上的温度暖洋洋的,沁人心脾。
他踏前两步,牵起初九的一只手,皮肤滑嫩,细腻,像是入手就要化掉般的果冻一样,触感无比真实。
“你的意思是……我们身处的一切都是假的吗?”
初九的声音依旧非常理智,“结合我们异常的记忆,和这里明显有别于‘现实’世界规则,这里是异空间的概率非常高。”
“那也就是说……”
陈哲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相信初九的判断,可是……
“在那所谓的现实世界里,我们两甚至可能是素面谋面的陌生人?彼此之间毫无瓜葛?”
在黎告诉他这里是‘虚假’世界之后,他一直都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因为在时间轮回开始之前,他明明有着和初九还有萝丝之间的回忆,那些点地无比美好,美好到他一次次地在时间轮回里搏命,哪怕只有一点机会,也想要保护这珍贵的美好。
可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那他为止拼搏的意义又是什么?
谁料,面对他沮丧的询问,初九柳眉一横,嗤笑道:
“你脑子出问题了?”
“诶?”
初九的话就像一柄大锤砸在了他脸上。
“我们两不可能在魔域外互不相识。”
陈哲感觉自己脑袋被砸懵了,“为什么?”
初九翻了个白眼,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一把将任由对方牵着还一通乱摸的手抽了回来。
“那你翻翻自己的记忆,还记得我们当初是怎么认识的吗?”
陈哲很老实的摇摇头,他刚刚第一时间就在回忆这个。
“记不得了……”
初九冷笑一声,双手叉着腰,接着问道:
“那我堂堂一个星空战士,怎么被你一个小警察追到的手呢?”
“嗯……因为我长得帅?”
初九的冷笑僵住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露出了一个‘自己找得男朋友,有什么办法’的表情。
“好吧,我不否认这一点是有一定的元素的。”
“对吧~”
然后他就被初九一记一掌拍在脑门。
“那你再想想,你既然什么都不记得,自己不觉得荒谬吗?我连王女都不当了,跑到地球来当你女朋友,就图你长得好看?你不认为这比所谓的‘时间轮回’还要荒诞多了吗?”
对哦……有道理啊!
初九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让陈哲堵塞又烦闷的内心豁然开朗。
“我是觉得自己居然会和萝丝那狐狸精共享你才感到违和,进而发现了端倪,如果和你在一起本身会让我潜意识里产生一丁点不解,你觉得你能活到现在?”
已经彻底理解的陈哲今天第一次露出了笑容,如果他们真的是在完全独立的‘魔域’里,那在记忆紊乱不代表能凭空捏造认知。
恰恰相反,在毫无理由支撑的情况下,他们两还能彼此吸引,互相喜欢,那不就证明他们在现实世界也是一样的关系吗!
踏步上前就想把自己‘机智’的女友搂进怀里。
结果被初九一掌按在胸口,止住了步伐。
“离我远点,我不和蠢人谈恋爱。”
陈哲讪笑着握住胸口的纤手,“那怎么办呢?根据你的判断,我们大概率在魔域外也是情侣呢……”
他话音刚落,那抵在他胸口的手掌骤然一旋,转而拉住他的衣领往下猛地一拉。
因为两人足足二十公分的身高差,陈哲不得不被迫弯下腰,那危险又邪魅的笑容在他的瞳孔里迅速放大。
“这倒是没错,你是我的东西,无论现实还是魔域,哪怕你跑到任何异空间里都逃不脱我的手掌心。”
她另一只手调情般地拍了拍陈哲的脸颊。
“但你刚刚竟敢怀疑我们两的关系,作为惩罚,要不要把你降一级从男朋友贬为家奴呢?”
陈哲习惯了初九高高在上的语气,正如她所说,恐怕在那所谓的现实世界里,他早已听过无数遍了。
比她用平静清冷的语气说话要舒心多了。
“那主人是怎么做到这么聪明的呢?这么快断定了这里是异空间的魔域?”
初九傲然仰着脖子,像只骄傲的黑天鹅,“因为我相信我的判断和预感绝对是准确地,只要出现违和感,那就一定有问题。”
好有她风格的发言……
被这么揪着领子陈哲也不反抗,两只手转而环住初九纤细的腰肢,摩挲其黑裙的布料。
“那主人既然这么厉害,有没有什么可以解开破除领域的办法呢?”
既然在魔域外,他和初九也绝对是彼此喜欢的关系,那想必对于其她人而言,比如萝丝,在魔域内外对彼此的认知应该也是一样的……
他也就不用再犹豫和纠结了,既然当初黎说的话大概率是真的,现在要做的无疑是和初九一起破除领域,将这份美好到现实世界里延续下去。
初九任由他搂着,戏谑的双眸不再尖锐,打量着陈哲帅气的脸庞。
“想要解除领域只有两个办法,要么是创建者自行关闭,要么就要找到并破坏掉领域的阵眼。”
阵眼?那股熟悉感再度涌上心头,是不是在现实世界里,也有人和他说起过?
“阵眼是支撑领域的根基,它一定位于领域内部,可能是某种事物,也可能是某种生命体。”
初九的红唇在陈哲的眼前张合,幽幽的香气飘荡在她的鼻腔。
“一般而言,如果是物品,那其作为根基往往是某种特殊的建筑或物品,常见的比如法阵,塔楼。缺点是这类阵眼在地球这种没有外太空文化的环境里很明显,根据你前几日的经历,这座城市里并没有这样的存在。”
“所以我现在倾向于,阵眼是某个躲在领域内的人。”
距离战斗时间已经不远,再暧昧的气氛也不可能让陈哲现在色欲熏心,他正色道:“你觉得是谁?”
“人作为阵眼一旦死去,领域就会消除,这种情况下此人一定会躲在暗处,不轻易露面。”
说着她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在之前几天,你说三番五次地听到一个阴森的声音,说是会给予你力量?”
陈哲点点头,这个声音总是突然响起,完全不清楚其来源,“你认为是阵眼是声音的主人?”
“嗯,有一点你不用质疑,既然每次轮回重启的条件都是你的死亡,那这整座魔域很可能都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这一点和黎当初说的一样,陈哲不解道:“可为什么是我?”
“蠢,你真觉得如果你在现实世界也是个小警察,能有机会遇到我这个星空国的王女?”
“啊……原来不是这样屌丝逆袭的剧情吗?”陈哲以身示范,冷不丁隔着长裙在初九挺翘的雪臀上‘逆袭’了一把。
然后他就被一掌拍出去几步远,踉踉跄跄地好悬没摔个狗吃屎。
“关于你真实身份的记忆,显然被改动或消除了,不过这也说明,你的身份大概率就是敌人图谋你的原因,所谓让你获得力量,很可能是对方蛊惑你的陷阱,无论如何不能同意,听明白了吗?”
退出去好几步的陈先生乖巧站定,“事出反常必有妖,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这点我前几天就明白的。”
初九给他一个‘算你机灵’的眼神,接着说道:
“对方明显是要用这时间轮回,不断地给你制造难题,让你忍不住接受他的蛊惑,获取对方的力量。
想要反制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破解他给你制造的难题,比如那些所谓的怪兽,把它们一一杀死,逼迫他本体现身,到时自然就能试出他是不是阵眼。”
还真是粗暴直接的方法啊。
这个方法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自然就是要在马上开始的战斗中一路胜利到最后了……
即便目标已然明确,但陈哲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忧,“看来正面与怪兽作战还是无可避免的啊……”
夕阳逐渐猎取,天边一阵狂风大作,卷起初九飘扬的长发,吹得她裙摆猎猎作响。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都是徒增笑料。”
她脸上毫无畏惧,甚至还有已然浮现出几分刺骨的寒意。
“再说了,那家伙欺负了我小家奴好几天,我不该给它点刻骨铭心的回忆吗?”
那危险又张狂的气场锋锐刺骨,如果是普通人站在跟前,怕是都要汗毛倒立,吓的落荒而逃。
但女友这幅自信的模样让陈哲宽心了不少,他想了想,收回了一个本想询问的问题,转而看了眼现在的时间。
下午18:00,距离开始只有三十分钟,根据之前的计划,他不能给初九制造麻烦,得在战斗开始前尽量远离市区中心的区域。
他朝着对方挥挥拳,打气到:“那我就要等九儿帮我出口恶心,凯旋而归了!”
初九朝他扬了扬下巴,示意绝对门卫。
说罢他摆摆手,转身小跑着准备抓紧时间离去。
那股席卷了整片废墟的狂风,终于在此刻显露出了疲态,风势渐渐微弱。
被吹得遮天蔽日的黑色长发,如同退潮一般,缓缓落回初九的肩头,有几缕不听话的发丝,还眷恋地拂过她姣好的脸颊。
发丝散去,露出了那双比天边正在沉沦的、血色夕阳更加猩红的眼眸。
眸中的火焰似乎并未熄灭,只是不再张扬地向外燃烧,而是向内收敛,沉淀成一片深不见底的熔岩之海。
她身上那股仿佛与生俱来、足以将一切冻结的狂傲气场,正悄无声息地褪去,像被暖阳融化的冰,又像是被收回鞘中的利刃,锋芒尽敛。
她只是定定地看着陈哲逐渐远去的背影,看着他在断裂的街道上越走越远,身影在迅速黯淡下去的天光里被拉长、模糊,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无边的夜色彻底吞噬。
“唉……”
一声极轻的叹息,从她微微开启的、泛着水光的唇间溢出。
那声音里没有了半分平日的霸道与强势,甚至听不出一丝情绪的波澜,却带着一种从未在她身上出现过的、仿佛能让天地都为之寂寥的萧瑟。
她的表情在晦暗的光线里变得异常平静。
突然,就在这片死寂之中,她毫无征兆地迈开了步伐。
静止的画卷瞬间被撕裂。
黑色的裙摆在空气中划开一道凌厉而优美的弧线,随着她奔跑的动作,在空中灵动地飘舞、翻飞,像一朵在末日中盛放的黑色玫瑰。
脚下那双精致的黑色高跟鞋,踏在破碎的水泥地面和散落的碎石上,踩出一连串急促又清脆的细响。
“嗒、嗒、嗒、嗒……”
当陈哲听到这阵异常的声响,下意识地回过头时,那只平日里高贵得不容任何人侵犯的黑天鹅,已经带着一阵扑面而来的、混合着雨后青草与她独特体香的微凉香风,不管不顾地,一头飞进了他的怀里。
这突如其来的、毫无保留的投怀送抱,让陈哲下意识地收紧了双臂,牢牢地接住了她。
而初九则顺势而为,一双包裹在黑色丝袜下的修长双腿,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道,环上了他的腰。
丝袜那冰凉而顺滑的触感,隔着衣物传来,让陈哲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几乎是本能地,双手向下,稳稳地托住了她浑圆而富有弹性的臀部,那惊人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裙摆和丝袜传来,让他手臂的肌肉都微微绷紧。
这个动作,让她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身上。她就像是寻回了自己王座的女王,高高地坐在他结实的手臂上,微微垂下眼帘,俯视着他。
空旷的城市广场上,万籁俱寂。
残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已经被地平线吞没,夜色如同墨汁般迅速浸染了整个天空。
几盏幸存的路灯,在远处投来微弱而昏黄的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悠长,交织在一起。
没有了白日的喧嚣与人流,这片废墟仿佛成了与世隔绝的孤岛,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们彼此的呼吸与心跳。
“我知道你还想问什么。”她的声音很轻,面色平静,那双血红的眸子里,难得地褪去了所有女王般高高在上的锐利与审视,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倒映着他身影的专注。
她微微挺直了腰身,用那双带着些许凉意的手,捧起了陈哲的脸颊,指腹在他温热的皮肤上轻轻摩挲。
而后,她忽地凑上前,柔软、微凉的嘴唇,准确地印在了他的唇上。
唇瓣相贴的瞬间,她含糊地,几乎是叹息般地吐出几个字:
“其实,我们是有弱点的……”
话音未落,那个吻便骤然加深。
那是一个悠长又炽烈的吻。
初九一改平日的强势,主动地将自己柔软、湿滑的舌尖探入了他的口腔,轻轻地、小心翼翼地,牵引着他的舌头与自己交织、共舞。
然而,这主动仅仅持续了片刻,她便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一般,弱气地、软绵绵地向后退去。
这撤退像是一个无声的邀请,被瞬间点燃了情欲的男人立刻捕捉到,他反客为主,强势地侵入她的领地,舌头长驱直入,放肆地吮吸、勾缠,贪婪地占有着她口中的每一寸温软与香甜。
唾液在唇齿间交换,发出细微而黏腻的水声。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微微抬起头,结束了这个几乎让她窒息的吻。
一缕晶莹的津液,还挂在两人分离的唇角,暧昧地牵连着。
她那双原本就红艳的嘴唇,此刻因为激烈的吮吻而变得愈发饱满、水光粼粼。
一抹动情的绯红,从她的脸颊一直蔓延到精致的耳根。
她不再看他,而是把滚烫的脸深深地埋进了他宽阔的臂膀与脖颈之间,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那令她安心的气息。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陈哲的耳鬓,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甜。
“像现在,”她贴着他的耳朵,用轻得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中的声音,呢喃道,
“我的身体……就会有点发软哦。”
……
下午6:30,天边的最后一点光亮躲入了一望无际乌云里,城市在短短几分钟内,陷入了昏暗与死寂。
“轰隆隆……”
刹那间,一声声雷鸣响彻高空,长龙般的闪电划破长空,伴随而来的是,豆大的雨珠砸向地面,宛如两军对垒前的击鼓立威,倾盆落下。
“吼!!!!”
随着天地骤变,战场拉开帷幕,属于巨兽的咆哮在城市的中心轰鸣,一时间沙尘漫天,高楼摇曳,整座城市都在吼声中颤抖。
一头,两头,三头……今日,它们彻底解除了之前一个个势力接替出场的默契,身形巨大表情暴戾的恐虐,身携剧毒相貌丑陋的纳垢,容貌阴险诡计多段的奸奇,以及今日头一回出现的色孽。
已经驾车驶离市中心区域的陈哲将车停在路边,当那些犹如魔神般的恐怖巨兽出现在眼前,即便对自己的女友富有信心,他的心脏还是不禁提到了嗓子眼。
天空像是被泼了浓墨,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翻滚、汇集,将整个市中心彻底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昏暗之下。
紧接着,狂风骤起,裹挟着冰冷的雨点,化作瓢泼大雨,狠狠地砸向这座空无一人的钢铁丛林。
也正是在这风雨交加的时刻,市中心区域的空气,开始出现诡异的扭曲。
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开一圈圈无形的涟漪,随后,现实的画布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悍然撕开,十五道巨大的、散发着混沌与不详气息的裂隙凭空出现。
伴随着令地面都为之震颤“轰隆”巨响,十五头形态各异,却同样狰狞可怖的巨兽从中踏出。
它们有的身披扭曲的甲壳,有的长着不成对的复眼,有的巨口中流淌着能腐蚀地面的粘稠涎液,那涎液滴落在湿漉漉的柏油马路上,发出“嘶嘶”的轻响,冒起阵阵白烟。
然而,这十五头足以轻易夷平一座城市的混沌巨兽,此刻却没有展现出任何破坏的欲望。
它们没有去撕碎那些高耸入云的建筑,没有将目光投向远处正在撤往郊区的、惊慌失措的人群,甚至没有摆出任何即将发动攻击的狂暴姿态。
它们像是训练有素、列阵迎敌的重装士卒,迈着沉重的步伐,将整个市中心广场团团围住。
随后,十五个巨大的头颅,上百只闪烁着残忍与嗜血光芒的眼睛,齐刷刷地,投向了广场的最中央。
在那里,还维持着普通人类体型的初九,正傲然站立。
狂风骤雨吹得她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在空中狂乱地飞扬,湿透的黑色裙摆紧紧地贴服在她玲珑有致的身体上,将那惊心动魄的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
冰冷的雨水顺着她光洁的脸颊滑落,汇聚于小巧的下颌,再滴落下去。
可她对此恍若未觉。
那双戏谑的、燃烧着火焰的赤色瞳孔,正饶有兴致地、慢条斯理地,一一扫过将她包围的每一个敌人。
她的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冰冷的笑意,那眼神仿佛在无声地询问:
‘怎么打?一个个上,还是一起来?’
面对着一比十五的绝对劣势,她明明在这些庞然大物面前渺小得如同蝼蚁,可从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君临天下的气势,却反而像是一座无形的、沉重的山岳,死死地压制住了整片空间。
她一人,即是千军万马。
那股纯粹的、不加掩饰的霸道与威压,竟震慑得那一众来自混沌的巨兽,无一敢于贸然上前一步。
城市上空,四方混沌势力的代表眷属齐聚一堂,浑身包裹于黑焰之中恐虐眷属,泯灭,忍不住打破了这压抑的氛围。
“一定要打的那么麻烦吗?她归根结底只有一个人!为什么不试试一起上,直接正面击败她!?”
它冰冷的声音中带着无穷的愤怒和战意,对于恐虐而言,面对初九那赤裸裸的嘲讽眼光,不能正面与其交战简直是莫大的屈辱。
带着鸟嘴面具的送葬完全没有被‘同伴’的战意所影响,冷漠道:
“如果你们恐虐能靠自己的力量就把她拿下,那我们当然没有意见。”
“哼,我看你是昨天被这丫头一斧子连人带胆汁都切碎了。”
泯灭不屑冷哼,随即身影一闪而逝,朝着初九所在的广场俯冲而去!
“我倒要看看,这星空国的王女到底有什么傲气的资本!”
在它忍不住冲出去的一瞬间,样貌如树人般的纳垢眷属永恒,发出了一声幽叹,“唉,光凭恐虐眷属不可能是这王女的对手,我们就这么放任它们去送死吗?”
送葬阴笑一声,阴寒的嗓音从面具下传出,“它们自愿充当先锋,我们又岂能浪费它们的生命,一天的命也是命,现在死了不到第二天是复活不了的。”
“没错,一切照常进行就是,希望诸位不要忘了之前拟定的计划。”
在它们的身边,一头金发飘飘,长相如人类男性般英俊潇洒的色孽眷属贪欲,他包含欲望的双眼,从始至终就没从初九脸上移开片刻。
“大家只要记住,如何对这些星空战士施以拳脚都没有意义,揉动,欺凌,挑逗她们的娇躯,才是拿下她们的唯一途径。”
说完,他身影一闪,飞向了和泯灭截然相反的后发。
“那么,开始我们盛大的狩猎吧!”
轰!
随着他一声狂笑地宣言,一道刺目的闪电撕裂了漆黑的夜空。
璀璨的电光下,处于最前方的恐虐眷属破坏,那肉山般巨大壮硕的身躯轰的一声撞碎身前的高楼,楼房崩塌的爆炸和粉尘中,寒怖如长蛇般自它身侧钻出,人形利嘴发出令人敌人闻风丧胆的嘶鸣,在它们的身后,巨型长虫般的屠戮如鱼跃龙门般自地底沸腾而出。
三头巨兽声势滔天,足以顷刻间将城市覆灭,令天地变色。
初九的脸上却露出更为张扬的笑容,黑夜中,她轻抬右手,掌心间黑金色的能量若隐若现,又被她猛地一把握住,攥在掌心!
“轰!”
在三头巨兽踏入广场的一瞬间,数道黑金色的能量光柱,如潜藏的毒蛇般从地底骤然钻出,巨兽坚硬的皮肤在星空能量面前与人类无异,三头巨兽的步伐骤然停滞,猩红的血光代替暴雨从空中飘落。
“吼!!!”
战意的嘶吼沦为痛苦的嚎叫,尤其是身形最为巨大的屠戮,有其它巨兽四五个大小的它瞬间被能量光柱轰出了几个可怖的贯穿血孔,从空中砸落在地面。
冲天而起的尘埃中,还未等它有任何的反应,初九的身影已然化为了一道残影,消失在了原地。
嘭……嘭……嘭……
下一刻,响起了屠戮皮肤表面被生生撞破的闷响,接连作响,竟是初九将自己的身体化为了一颗漆黑的子弹,眨眼间在屠戮的体内来回穿梭了七八次,次次都是用身体蛮横之极的冲刺!
她畅快地撕扯着敌人的肉体,天地间爆发出她讥讽的笑声,“噗嗤哈哈哈哈,你们以为我早早来这里,真的就只是为了和男朋友聊聊天吗?看我一动不动,居然真的敢大摇大摆地冲上来。”
肮脏的鲜血在大地上凝聚成河,初九再度出现在敌人的视野中时,她身上已经穿上了黑红相间的星空战衣,蔚蓝色的能量灯在胸口熠熠生辉。
而她的下方,屠戮庞大的身躯被撕扯的千疮百孔,可即便如此,独属于恐虐的,只要生命犹在就不会忘却战斗的荣耀,让它朝天空扬起不满利齿的血盆大口,发出怒声咆哮!
“吼!!!!!”
它的巨口如漩涡般发出恐怖的吸力,连天空弓的乌云都被其牵引,凝聚成旋风螺旋向下,即便不能一口将初九吞入腹中,也要用吸力将她拉扯在原地。
“嗐!”
紧接着一声更为尖锐,犹如魔音般刺耳的嘶鸣传入耳中,那是寒怖对准初九的方向,发动的招牌式的能力,再疯狂的勇士都会在它的吼声中动摇,变得战战兢兢,几欲溃逃。
在两声震颤天地的吼声中,初九凌空而立的身影果真没能撤走,在空中轻微摇晃了一下。
肉眼可见的机会近在眼前,如肉山般的破坏接踵而至,它陨石般的重拳雷霆般轰向了初九纤细的腰肢。
只要被它的攻击命中,它就可以强行破坏敌人的防护,甚至身体内部的骨骼!非死即残。
可城市里,并没有爆发出陨石撞地球般的巨响。
面对这志在必得的一击,它巨大的身影保持着挥拳的动作,突然停留在了原地。
天地在此刻犹如被禁锢般,激战的一众巨兽突然定格在了原地。
在寒怖的瞳孔里,破坏重拳的尽头,那本该被一拳轰飞的星空战士,维持着人类的大小,悠然伸出左臂,嘲讽性地伸出一根手指点向破坏的方向。
指尖浮现出一团看似微笑的黑金色能量,正是这如萤火虫般微弱的光束,让破坏寸步难前,更无法发动能力,‘破坏’初九的躯体。
“我男朋友都可以把我按倒在床上,你个大块头却连我一根手指头都抵不过,不中看也不中用啊。”
在她讥讽的笑声中,指尖那团黑金色的能量骤然变大,如利箭般激射而出,瞬间就从破坏的拳头刺穿到了它的肩膀,整条臂膀爆裂出了无数碎裂的血花!
一旁的寒怖见自己的能力居然未曾奏效,情急之下伸出手臂就要将初九抓住撕碎,却忽然间看到初九转而侧头看向了它。
猩红的赤瞳下,竟是一向战意盎然地恐虐眷属在对方狂烈的注视下迟疑了动作。
“正常大小就是这点不好,杀伤力不够。”
下一刻,那充满危险气息的黑红色战衣,在它的瞳孔里瞬间变大。
如魔神降世般的魅影轰然出现,如墨长发在暴雨中肆意挥洒,而那抵住破坏的手掌转而雷霆般出手,已经自下而上,一把握住了寒怖的咽喉。
“叫的太难听了,闭嘴好吗。”
嘭!
随着一声闷响,血雾在夜空中爆散,寒怖的头颅被初九掌心射出的激光轰成碎片,当场毙命。
爆散的血雾中,初九身形毫不停歇,在单掌轰碎寒怖后,她身形陡然之间180度的旋转面向后方……
此时,一道巨大的黑影正从她身后刚刚升起——遍体鳞伤的屠戮见巨口吸力对初九毫无用处,索性如弹簧般自地面拔地而起,巨大的虫形身躯直立站立。
一时间犹如万丈高峰直入云霄,恐怖的身躯将即使巨大化,比它小上好几倍的初九完全笼罩在了阴影里,作势就要轰然压上。
然而,娇躯在巨兽重压下挣扎的画面,注定无法出现。
在初九回身的瞬间,手中凭空出现的漆黑战斧,已经在黑夜中亮起凌厉的刀光。
“轰!”
一道奔雷自天边和落下,和战斧划过的黑金色能量一同从天而降,迎头砸在了屠戮的头顶。
它硕大的身躯出现了短暂的停滞,紧接着,一道细小的裂痕从身体中间浮现,直至伤痕迅速扩大,整齐的伤口从中间一分为二,价格屠戮切成了两半!
两半残躯朝着两侧萎靡栽倒,撞倒无数房屋,地动山摇。
直到此时,一道携带恐怖威能的黑色混沌能量,才从初九的身后激射而来!
“当!”
背后长眼一般,初九快速在身后凝聚成一道黑金色的能量屏障,在与混沌能量相碰后,屏障如遇火消融般,化为乌有。
‘泯灭’一切触及之物的能力。
她也不傻到用身体硬接,趁着屏障提供的间隙,抽身将能量光束闪开。
顺着能量射来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浑身包裹在黑烟中的泯灭,正她朝她疾驰而来——她重伤一头,灭杀两头恐虐眷属不过电光石火之间,也就是泯灭多和其它混沌恶魔说了两句话的功夫。
在接连躲开又两道混沌能量后,比恐虐战意更甚,斗志更加激昂的她不再退却,猛地扬起战斧,朝着泯灭骤然轮去!
眼看着战斧破空而来,泯灭当即立定,周身黑烟于掌间凝聚,朝着战斧激射而去。
“嘭!”
随着一声爆炸般的炸响,战斧自空中被弹开,飞向高空。
可取而代之的,是初九如炮弹般紧随而至的身影!
“一介恐虐在这畏畏缩缩地射激光,不难为情吗!”
伴随她厉声嘲讽而来的,是她如势如破竹的当头一拳!
撕裂长空空气爆鸣声震耳欲聋,泯灭根本来不及凝聚多余的黑烟,但身为恐虐眷属被如此嘲讽更不甘退却,索性抡圆了臂膀,挥起拳头就要于初九硬碰硬。
“嘭!”
两席黑影近距离碰撞在一起,可在一阵陨石撞地球般的双拳对撞后,情势却快速呈一边倒的趋势发展,在那道黑红色靓影如魔王降世般的重压下,泯灭挥拳相抗的速率被压制得急速降低,最后不得不在双臂护在身前,疲于格挡。
“嘭!嘭!嘭!”
拳锋对轰化为了一边倒的抡打,如密集的鼓点在天地间轰鸣,直至初九在狞笑中骤然起身发力,以一记霸烈的膝踢结束了一连串的攻势,硬抗到最后的泯灭终于再无招架之力,如断线风筝般向后飘飞而去,砸进了成片的楼房里。
如果此事乘胜追击,或许可以一击毙敌。
但她没有贪功冒进,反而右手伸出一指,犹如指挥棒般朝着自己侧身当空一点。
在她的右手边,断了一臂的破坏已经咆哮着从地上爬起,即便浓稠的血液依旧自伤口喷涌而出,也想趁着初九缠斗之时,将自己残存的左臂狠狠拍在她纤细的娇躯上,‘破坏’她嚣张的气焰。
可惜,方才那柄被泯灭轰飞的巨斧刚好从天而降。
‘嗤……’
一声入肉脆响,战斧斧刃瞬间破开破坏的头骨,深陷其中。
高举的左臂至此毫无悬念地颓然落向,随着初九抓住战斧斧柄往上轻轻一台,连头颅都被从脖子上连根拔起,丢垃圾般甩到了一边。
电光石火之间,永恒一语言中。
面对全盛状态的初九,恐虐四名眷属三名暴毙,实力最强的泯灭也是重伤在身,倒地不起。
还好,它们的牺牲总归还不算毫无用处。
自初九的两侧,姗姗来迟其它混沌自四周涌来。
永恒所操控的无数根腐朽枯木自地底破开泥土,冲散高楼,如触手般环绕在初九左右。
肩抗长棍的腐蚀抱着一大盆毒物,如无头蟾蜍般跃起的蛊毒潜藏于枯木藤蔓的阴影,化作一滩泥浆的虚妄流向初九的脚底,无尽的暗黄色毒物朝她蔓延而来,誓要将其拉入纳垢的‘狂欢’。
另一侧,送葬一马当先,手中奇异的黑魔法亮起深蓝色的幽异光辉。
他的身后,巨型机器人咒灵挥舞着用奇特金属制成的战刃和巨盾,一头银色短发的织命站在它的肩头,还有追猎这么个色孽眷属混在其中,V字形的脸上露出残忍的狞笑。
一时间,八名混沌眷属以十面埋伏之势将团团包围在中间,战场上恐怖的威压已然降至冰点。
初九却飘然踩着一处高楼的楼顶,赤红的双眸傲然打量着四周的来犯之敌,仿佛天地间的君王,在俯视着胆敢忤逆的宵小。
奸奇与纳垢俱不是会奋勇当先的性子,一时间竟真震得无人上前,陷入僵局。
还是永恒张开树人腐朽的树皮,率先说道:“唉,老朽有言在前,如此不管不顾地与她正面拼杀,毫无意义。”
初九立于高处不屑冷笑,“呵,那不如你先上来与我过过招,让我瞧瞧你有什么对付我的妙计。”
永恒也不推诿,颔首答道:“王女殿下主动相邀,老朽自当从命。”
随着它话音落下,周遭的枯木藤蔓瞬间壮大,变得如苍龙般暴戾,朝着初九的呼啸而去!
“虽知晓王女殿下与慈父理念不合,但如若未来殿下不幸被俘,有缘莅临纳垢花园,老朽定当好生招待、”
短暂的沉寂后,其它眷属眼见永恒当了这出头鸟,也不再犹豫,一时间混沌眷属们的攻势如狂风骤雨般呼啸而来。
被围困中间的初九单手持斧,连续斩断数根藤蔓后竟是大笑道:“我刚刚还担心你们要一个个上,搞那无聊头顶的车轮战,现在一起上才好,省得我浪费时间了。”
话音落下,她黑红色身影在原地一闪而逝,又鬼魅般地出现在正在施法凝咒的送葬身前。
“昨天一斧把你一分为二,今天呢?要不给你换种死法?”
昨日方才惨死于初九之手的送葬,也没想到对方第一个就找上了自己,手中咒术还没准备完就意图释放,却见那柄巨斧光速落下!
“嘶!”
它抬手的动作才到一般,左手就被初九一斧斩下!
幸亏其周身的空间突然亮起了诡异的波纹,碧蓝色的空间传送门瞬间打开将其拉走,才不至于当场殒命。
“我可是给你这王女,想好了无数种死法了哦~”
空间门并未就此消失,满脸狞笑的追猎挥舞弯刀,幽灵般从中凭空杀出,欲打初九一个措手不及。
无独有偶,在她身后,抡起长棍的腐蚀和数条永恒的巨型藤蔓如期而至。
数道攻击同时杀来,却见初九回过身,淡然递出一掌。
掌心之间,黑金色能量熊熊翻滚。
“下次要偷袭记得再快点哦。”
黑金色能量瞬间化成了一道遮天蔽日的屏障,无论是腐蚀的长棍还是永恒的藤蔓,都在接触屏障的一瞬间被重重弹开,像被点上火信般开始卓卓燃烧。
另一边,初九居然舍掉战斧,仅仅只是伸出两个手指,极具嘲讽意味地,夹住了追猎的弯刀。
残忍又美艳的狞笑,换到了初九的脸上。
“那要不要先试试看,我送你的死法,能否让你满意呢?”
说罢她双指一拧,巨力之下追猎弯刀径直脱手,初九也不嫌弃,反手将刀柄握入手中,翻腕向上一挑,精准地将袭来的另一柄弯刀挑飞上了高空。
追猎见双手武器尽失,浑身杀意消减大半,见势不妙就欲撤退。
眼见身后本已闭合的空间门要再度展开,初九骤然欺身而上,手中弯刀挥舞如风,追猎措手不及,一时间竟是在自己的弯刀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噗……”
随着它蜿蜒的嘴角喷出一大口鲜血,当空间门展开时,以它的小腹为中心,一道几乎将它贯穿的V子形刀痕——来自初九的别样巧思,出现在了它的身躯上。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此刻空间门传走的,怕是一具断气的死尸了。
又一名混沌眷属惨死当场,其余众魔连忙加剧攻势,一时间全魔乱舞,各种毒物奇术层出不穷,却尽数被初九所阻拦。
眼见围攻之下占不到半点便宜,暂时躲开的送葬终于凝聚完了一团新的诅咒,奸奇法阵在天空浮现,蓝色幽光随着滔天雨势落下,正罩在初九的头顶!
这是本是一种禁锢肉体与灵魂的邪恶法术,但对付实力强大的星空战士,所能起到效果,怕是只有维持短短的一瞬。
果不其然,初九的身形仅仅只是在空中僵硬了片刻,就重新恢复如常。
她当即抬手向天,能量光束自掌心冲上云雾,将拘束她的法阵轰了个粉碎。
但送葬也不奢望就这么将初九,他所求的也不过是这短短一瞬!
下一刻,地面上化作淤泥的虚妄骤然腾空而起,身体分裂成漫天水滴,犹如一张张拼图的碎片,又快速在她面前拼凑成了一片平面的水幕上。
水幕正矗立在初九的正前方,初九的视线之内——那是虚妄的核心能力,它可以让陷入虚无又美妙的幻想,继而丧失对现实的乐趣与欲望。
初九的抵抗力再强也不能完全幸免,她锐利的双眸逐渐失焦,失神。
没有人知道初九究竟在虚妄营造的幻象里看到了什么,但其成效显然出乎意料地好,比方才送葬法阵对她的影响要更久!
数秒之后,初九猛地一摇头,失神之色尽散,愤而抬手射出能量光线,将还保持着水幕姿态的虚妄轰了粉碎。
虚妄再度被炸成了漫天水珠,可它却没有就此遁走,趁着刚刚初九失神,已经离得极近的它索性将化作的泥浆水如被水盆泼洒般,盖在了初九了身上!
“滚开!”
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初九避无可避,即便第一时间在身体便面撑起了能量屏障,还是有不少粘稠的泥浆拍在了她身上。
还未等她再做动作,眼角余光当即瞥到一道巨大的阴影朝她突袭,是那如无头蛤蟆一般的污垢眷属,蛊毒,趁着刚刚的功夫已然冲到了她的附近。
她顾不得身上残留的泥浆,双手持斧骤然轮下,被连番奇袭的怒火化作滔天斧光,以立断山河之势劈落,恐怖的斧刃瞬间将雨幕一分为二,连带着脚下大抵和那咫尺之遥的蛊毒一起,一分为二!
可这次,当蛊毒被劈中的一刹那,初九骤然目光一凝,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右脚骤然点地,就要向后撤去。
掐在此时,久未出手的咒灵终于赶到,庞大的机械身躯以排山倒海之势撞向了初九的后方。
“嘭!”
庞大的机械身躯在轰然对撞下,被身形比它小了一大圈的初九撞得连连后退,狼狈不堪。
但既然阻止了初九撤走,那它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轰!!!”
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在空中响起,只见那被初九一斧毙命的蛊毒,其尸体突然爆炸,鲜血血肉四处飞溅,其中心更是爆散出了一大团暗绿色浓郁毒瘴,将正处其中的初九团团包裹。
不用猜也知道,那其中定然混杂着无数种针对她的剧毒。
黑金色的光芒当即在毒物中闪现,恐怖的威光自中心爆散开来,短短几吸之间将毒物尽数净化。
当视线重新清明的一瞬间,泯灭那沐浴着黑烟的身影,已然重整旗鼓,自远处如利箭般射来。
“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初九巍然而立,身中毒物之后也完全没有避其锋芒的念头,右足点地一拧,腰身骤然发力,手中战斧轮出一记霸烈的半月,再一次与泯灭对撞在一起!
“嘭!”
陨石坠落般的冲击之下,磅礴的气浪朝四周翻涌,位于撞击中心的泯灭更是被震得弹飞了出去,一连砸断十数栋建筑,才地面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凹陷。
可这次,与泯灭一同袭来的,还有撇可枯木藤蔓,袭杀而来的树人永恒。
以及从所有混沌眷属身后,如电光石火般,突然射来地一道紫光。
那光芒无比妖异,邪魅,充满来自于色孽的混沌力量。
在泯灭被轰退的一刹那,那道紫光在前者的掩护下瞬间取代了它的位置,趁着初九一波发力在空中无处躲避,正中在初九胸口碧蓝色的能量灯。
初九的身影,在夜空中出现了刹那间的停顿。
仿佛天地也停滞了一拍,在场所有混沌眷属屏气凝神关注着这一幕。
能量光束没有引发任何的怪相,就好似钻进了她的体内,与她融为了一体。
初九面沉如水,忍不住皱了皱眉——在自己的能量灯深处,泛出了一缕邪异的紫光。
但她不及多想,那腐朽树人已然来到面前。
她下意识地挥斧迎敌,可当手腕再度发力时,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一次,斧刃没能再度势如破竹,撕碎敌人的身躯,反而是她持斧的手腕被永恒率先一掌劈中。
极其敏锐的作战嗅觉,让她借着对方一掌之力,身体右倾扭动腰肢,改为左手一拳轰出,正中永恒胸口,黑金色能量破体而出,瞬间将敌人轰飞。
“锵!”
可随之响起的,是战斧陨落,插在地面上的金属摩擦声。
看着那插入地面摇摇晃晃的黑色斧刃,混沌眷属们齐齐抬头,在一阵狂风呼啸中,初九满头黑发在脑后飞扬,露出了她雪白如玉的脸颊。
还有肌肤上,那抹清晰可见的动人殷红。
在短暂的沉寂之后,四周的混沌眷属同时爆发出了激动的咆哮声。
尤其是那在城市废墟中倒地不起的泯灭,他胸口的斧痕狰狞可怖,却在看到初九战斧脱身后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神会流血,王女也会发情!”
正是那一抹娇艳的红润,仿佛将她拉下了神坛,从天地无双的魔王,变为了一个仿佛触手可及的莹莹少女,连带着那磅礴的杀意,都退去了许多。
原本被打得已经有些畏手畏脚混沌眷属们,一时间战意滔天,士气大振。
在群魔乱舞的吼声中,初九低头看了眼隐隐作痛的手腕,她很清楚自己的弱点——她自然闻得出来,蛊毒爆裂后散发的毒雾,俱是剧烈的催情剂,而当时身上还未清楚的虚妄泥浆,恰恰有放大体感的作用。
她抬起头,赤红的视线投向了真正棘手的方向。
最远处几乎被人遗忘的角落里,两名色孽眷属,金发碧眼的贪欲和阴阳难辨的至美,两尊魔物此时一人脚下各有一尊色孽法阵,刚刚集中自己能量的光束,就是在贪欲的控制中射来。
在那之后,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能量回路流动出问题了……
看着四周蠢蠢欲动的混沌眷属们,她冷笑一声,脸上的玫红反而让她此刻更为邪魅,犹如一朵绽放的染血玫瑰。
“呵,到头来原来都是来给色孽当狗的,那就来试试吧,你们之中能有几条狗命,坚持到能让我动情的时候。”
……
市中心的区域,真正的战斗这才刚刚开始。
如果陈哲此时关注着那里的画面 ,定然会为弱点逐渐被敌人攻击的初九感到担忧。
但他本人此刻,却暂时没法再眺望远处的战况了。
在初九和混沌眷属展开战斗不久,看着警车向城郊撤去的他,陡然间在路边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那头如雪银发他绝对不会认错。
洺。
他本以为对方听了自己的话,今天已经随人群撤走,随即刹车靠边,打开车门。
“你没有和其他人一起撤走吗?”
洺微微摇头。
暴雨之中,她未曾撑伞,也不像初九那样,有无形的能量屏障环绕在周身屏蔽雨水。
如雪银发被雨水打湿沾染在脸颊,上身的白色衬衫更是完全被浸透贴合在身上,隐约可见其下乳白色的内衣和胸口的肌肤。
湿身的诱惑配上若隐若现的点点春色,足以让人血脉膨胀,但陈哲此时却无暇顾及于此,连忙把警车上的雨伞撑开,罩在她的头顶。
看着着急小跑过来的陈哲,洺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可偏偏又似乎掺杂一丝忧伤,一丝萧瑟。
“你是想去帮忙吗?”
陈哲想起上午临别前的对话,以为是洺还想要赶赴战场,和初九一起对抗那些混沌魔物。
他下意识地说出了和上午相似的措辞。
“没关系的,初九是一名星空战士,她之前也对抗过这些来自混沌的怪物,可能比我么还要有经验……”
当陈哲再度提起初九时,洺嘴角的那点笑意很快就消散了下去。
碧蓝色的双眸透过陈哲的肩膀和层层雨幕,望向位于市中心的战场。
那里打的震天动地,巨兽的鲜血残肢挥洒地到处都是,十几头混沌眷属一时之下居然拿不下一位身形娇瘦的少女。
她的目光逐渐颤抖,那曾经清澈如泉水的瞳孔,似乎被天空的阴雾所覆盖,蒙上了一层浑浊的灰。
是啊,她多强啊……不像自己,即便面对其中的三四头,也会被打得狼狈不堪……
“我需要你帮忙。”
她用清冷的语气,打断了陈哲劝告的话。
“怎么了?”
“我和黎走失了。”
陈哲一惊,虽然他也感觉到洺的神态有点奇怪,妹妹走失了却没表现出着急……
但想到前几日的经历,每天出现的魔物不一定只有那些个混沌眷属,普通的混沌恶魔也可能出现在城市里。
正好此时他也帮不上初九的忙,于是当即点头应道:“需要我帮忙找她吗?”
“嗯,我带你去和她走失的地方,离这不远。”
说罢,她转头就向后方走去,径直走出了雨伞的范围,迈入街区深处。
陈哲箭步赶上,重新将雨伞罩在她的头顶。
远处时不时传来战斗的轰响,近处万籁俱寂,昏暗的小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并肩的身影。
洺的脚步迈的很慢很沉,仿佛在与陈哲雨中漫步。
这反而让陈哲有些焦急,既然今天初九有一战功成的可能,那他就不希望前几天和他并肩作战的黎,他的好战友,遭遇任何的危险。
“你们是什么时候走失的?当时又发生什么了?”
洺双手负后,抬头看着被大风吹得歪歪扭扭地雨势,答非所问。
“我是女奥特曼,被雨淋湿也不会生病,不会感冒,何必急着帮我撑伞?”
陈哲一愣,不仅是没反应过来对方脑回路的跳跃,更是自己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没事归没事,那雨落在身上,总归不舒服吧?”
洺又道:“你好像从认识我第一天起,就没把我当个外星人?因为家里还有个星空战士的原因吗?”
陈哲苦笑一声,摇头道:“关于她也是外星人这件事,我知道的时间和你是一样的。”
洺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没再多说。
两人陷入了沉默,只有‘噼啪’的雨声在雨伞上作响。
陈哲几次想要再问些什么,却忽得意识道,两人之前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明明之前几日只是初识,她还是那种冷冰冰的性格,但两人很快就能彼此信任,并肩作战。
可今天,他却恍然感到洺的身上,有一股陌生感。
过了一会儿,四周的灯光逐渐变得昏暗,洺带着他走入了一处避难所的入口,朝着地底的方向走去。
此时,洺才忽然开口答道:
“下午的时候,我和黎尝试逃离这座城市。”
正在收伞的陈哲反应了一会儿,马上疑惑道:“那你们怎么折返回来了?”
洺的嘴角泛起苦笑,这位曾经如冰山般冷厉的佳人,眉头竟蹙起仿佛永远无法解开的忧虑。
“因为我们出不去。”
“出不去是什么意思?有人拦着你们?可是那些市民不是都……”
洺摇摇头,指向城郊的方向。
“陈哲,我们所处的这座城市,不……应该说这座空间,是有边界的。”
她缓缓说道:“我和黎去到了城市的边界,那本该是通往其它城市的道路,却有一道无形的屏幕将远处的事物变得模糊,混沌。
我们看向四周,发现那些来到附近的市民,却能堂而皇之地从中传过,可我任凭我和黎如何敲打,甚至我都使用了能量光线去攻击,都没有用处……”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陈哲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奇,反而异常平静地低头,喃喃低语道:“这样啊,看来这座空间的大小只有这座城市了。”
这反倒让她有些茫然,“你不惊讶吗?”
“你是不是和黎判断,我们所处的这片空间,和我们记忆里的完全不一样,或者说,我们的记忆,和所处的‘现实’,都是虚假的?”
“你……也知道了吗?”
“嗯,我也是刚刚在初九的分析后才这么认为的,现在有你们的见闻,看来是可以确定的结论了,正好我还没想到措辞,本来还不知道该怎么和你们说。”
洺怔了怔,慕然发出一声幽叹,“她仅仅靠着逻辑分析,就判断出这样的答案吗……”
随即她转起头,定定地看着陈哲,“那你怎么想?”
昏暗潮湿的地下通道里,墙壁上唯一一盏忽明忽暗的应急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地投射在斑驳的混凝土墙面上。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霉菌的冰冷气息,从穹顶接缝处渗出的水珠,“嘀嗒、嘀嗒”地砸在脚下的浅浅积水中,声音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敲击着耳膜。
陈哲看着洺那微微颤抖的、单薄的背影,再度放轻了脚步,走到她的身边。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可能让你有点难以接受。”他的声音被刻意压得很低,很柔和,试图用这种方式安抚她已然濒临崩溃的情绪,“可这没关系……”
“没关系?”
话音未落,洺的声音骤然拔高,像一根被绷断的琴弦。她猛地停下了脚步,鞋底踩在积水里,溅起一小片冰冷的水花。
她霍然转身,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此刻写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死死地盯着陈哲。
应急灯昏黄的光线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让她脸上的每一丝肌肉的颤动都显得格外清晰。
“都是假的没关系?”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质问声在狭长的通道内激起一连串回响,久久不散。
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仿佛不这样就无法呼吸。
“这意味着我们的记忆,我们的生活,我们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一滴冰冷的液体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泪水,还是从发梢滴落的雨水。
“甚至就连我前几天拼死保护的城市,和这座城市里的‘人’,都是虚假的……都是毫无意义的战斗……”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无法抑制的哭腔,那股支撑着她的激动情绪仿佛被瞬间抽空,只剩下无尽的茫然与悲哀。
她的肩膀无力地垮了下去,另一滴眼泪终于承受不住重量,从眼角滚落,沿着先前那道湿痕,坠入黑暗。
“怎么会没有关系?”
看她眉眼间浓浓的哀伤,陈哲于心不忍地握住她的肩膀,解释道: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我和初九已经分析过了,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名为魔域,是有人故意把我们关在这里。”
“你的战斗绝不是毫无意义,只要我们击败这些混沌魔物,找到破除魔域的办法,我们就能回到现实世界!洺,你相信我,在那里我们绝对不是毫无瓜葛的。”
他看着洺眼中的忧伤,犹豫了一会儿好,再度正色说道:
“我这么说会让你有些奇怪,但是,当那天我见到你一眼的时候,明明那是我还自认是个小警察,你则是神灵降世般的女奥特曼,可我就是莫名地,对你有一股无比熟悉的感觉,就好像我们是见过无数次面的熟人。”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但我对城市里的其它陌生人都毫无实感,记忆会错乱,世界也可能是虚假的,但灵魂之间的触感绝对做不了假!我们一起回到现实世界好吗?”
洺的眼角逐渐湿润,犹如苍茫雪山上,两朵凋零飘落的繁华,两道清澈的泪痕缓缓滑落。
那盏昏黄的应急灯,终于在最后一次挣扎般的闪烁后,彻底熄灭了。
黑暗,伴随着潮湿的霉味,瞬间吞噬了一切。
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寂静里,洺的眼角,那酝酿已久的情绪终于决堤。
泪水无声地涌出,像是苍茫雪山上两朵无声凋零的花,顺着她冰冷的脸颊,划出两道滚烫的轨迹。
那灼热的液体滑过皮肤,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却又很快被通道里的寒气冷却。
可出乎陈哲意料的是,在这片足以让任何人都感到恐惧的黑暗中,他没有听到哭泣,只感觉到身边的女孩,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也想和你一起去……可我不行……”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一缕即将消散的烟,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
陈哲的心猛地一沉,他下意识地以为是自己的话没有让她信服。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没事……我知道这需要时间……”他在黑暗中摸索着,想要抓住她的手臂,给她一点支撑的力量。
“不,我相信,我当然相信你说的话……”她的回答斩钉截铁,却又透露出一种比不相信更加沉重的、彻骨的凄凉。
“因为我看见过她了,现实世界的‘我’,洺,一个无比强大的星空战士。”她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冰,砸在陈哲的心上。
“看见……等等,你看到了现实世界?”陈哲的动作停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然而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只能听到她压抑的呼吸声,和细微的、液体滴落的声音。
她在继续摇头,纷飞的泪水从脸颊上被甩出,无声地落入脚下的积水中。
“可我不是她,我和你们不一样……陈哲,我出不去的。”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绝望的认知, “黎说我是假的,外面那个‘我’是真的,它们也说我是假的,外面那个‘我’才是真的……
我的记忆,我脑海里过去经过的一切,甚至我女奥特曼的身份,构成我过去的全部……全都是假的。”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低不可闻,仿佛连同她的存在一起,即将被这浓重的黑暗所消解。
“可我明明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意识……即便其它的一切都是假的,但这几天的回忆,我的心情,以及……”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
在无尽的黑暗中,她抬起头,仿佛能穿透这片虚无,准确地望向他的位置。陈哲感觉到,那双看不见的、湿润的眸子,正牢牢地注视着自己。
在她的想象中,他的脸庞,此刻一定已经沾满了她双眸的倒影。
黑暗里,她嘴角缓缓牵动,勾勒出一个微笑的弧度。
那是一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微笑,犹如一轮在乌云背后升起的、残缺的弯月,凄美,而动人。
在绝对的黑暗与死寂中,她的声音,却像是穿透了层层虚无,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清晰地响彻在陈哲的耳畔。
“我喜欢你这件事,不是‘现实’世界的洺,是此时在这里的洺,喜欢陈哲这件事,绝对不可能是假的。”
她的语气是如此的坚定,仿佛倾注了全部的灵魂。
在这所有的一切都被定义为“虚假”的世界里,这份萌生于心的爱恋,是她唯一能够抓住的、用以证明自己真实“存在”的浮木。
陈哲感觉自己那只原本想要安抚她而伸出的手,被一双冰冷而颤抖的手轻轻取下。
洺的动作很轻柔,仿佛对待着一件稀世珍宝。
她将他的手捧在自己的双手之间,然后紧紧地、用力地握住。
她的掌心是冰的,指尖还带着泪水的湿冷,但那份紧握的力度,却传来一种滚烫的、不顾一切的执着。
“我不是她,我也不清楚魔域和现实的区别,但这里也有活生生的人,有活生生的我们,即便此生都只能困在这座城市里,我也无所谓。”她的声音不再颤抖,反而带上了一种奇异的、近乎于憧憬的平静。
“你可以继续当你的警察,或去体验任何别的职业,事物,在这里我们会有永恒的时间。”
“我可以再也不变成女奥特曼,就在城市里和你一起好好生活,陪你逛街,陪你买菜做饭,陪你看电影,陪你滑雪,也可以就在家里待着,每天等你回来给你泡上一杯热咖啡……我有好多好多事情想和你一起做。”
她描绘的每一个场景,都平凡而温暖,与这阴冷潮湿的地下通道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那是一个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未来,一个完全剥离了战斗与宿命的、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世界。
黑暗中,陈哲能清晰地听到她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和她话语中那份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孤注一掷的期盼。
“你……愿意留在这里陪我吗?”
最后的问题,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又重得像一座山,沉甸甸地压在了陈哲的心上。
他呆住了,脑海里一片空白。他仿佛能看见,就在这片黑暗之中,那个银发如雪的佳人,正用一双怎样的眼睛望着自己。
他从未想过,初见时那个性情寡淡、高冷凌厉、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洺,会用这样炽烈的方式,剖开自己的内心,向他诉说如此真挚的爱语。
他能感觉到自己心脏的剧烈跳动,一种强烈的挣扎在他的胸腔里翻涌。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产生了一种冲动,想要不顾一切地答应她。
留下来,和她一起,在她所描绘的那个永恒而安逸的世界里,直到时间的尽头。
然而,现实的枷锁,责任的重量,终究还是将他拉回了这片冰冷的黑暗。
他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发痛,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抱歉……”
仅仅两个字。
却像是一把冰冷的锤子,将她用尽全力构筑起来的、充满期待的世界,砸得粉碎。
那双手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那双原本盛满了星光的眸子,所有的光芒都消失殆尽,只剩下无边的空洞。
刚刚止住的泪水再度汹涌而出,却不再滑落,只是在眼眶里无助地打着转,破碎成无数颗细小的、绝望的泪珠,倒映着一片虚无的黑暗。
轰……轰……
地面上战斗的震动声越来越响,他们的脚下开始出现明显的晃动。
洺低下头,颤着声,“因为初九吗?”
陈哲没有否认,“嗯,我答应过她,要一起去到现实世界。况且,既然明知道这里是虚假的异空间,我觉得我们就绝不能被一直困在这里,所以我希望你也能……”
可洺似乎完全没听到他的后半句话。
“这不公平……”她低着头,抱着自己的身体,变得暗沉的银发,遮住了她的脸颊。
“什么……”
“明明前几天舍身入死的人是我……为什么她什么都不用做,就获得你的全部……”
说完她仿佛想通了什么一般,豁然抬起头。
“因为她是星空战士吗?”
陈哲怔住了,他在洺脸上看到了浓浓的不甘,甚至是……恨意。
比起方才的告白,他更没想到这样的神色会出现洺的身上,他立刻意识不到,试图解释。
“当然不是……”
可能洺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几乎是对着她吼道:
“因为她比我强得多,因为我已经输的体无完肤,被那群怪兽折辱过了吗!”
“我怎么可能是这个意思,洺你听我说……”
“陈哲,你不懂……今天,昨天,明天,没有区别……我们是出不去的……”
她无助地摇着头,即便前几日在与巨兽的战斗中败北甚至遭到凌辱时,她都未曾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你,我,她,都是一样的。”
说着她突然抬起头,掌心一道凝聚出一团能量激光,轰穿了地下通道的天花板,倾盆暴雨睡着被轰穿的穹顶倾盆落下。
洺的一番话让陈哲的心里愈发不安,他不顾雨势朝着战场的方向望去,正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剧烈碰撞声。
“轰!”
定睛看去,竟是之前强敌环伺,也占尽优势的初九,在与敌人的对撞中倒飞而去!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初九那黑红相间的娇小身躯如同一颗失控的炮弹,狠狠撞进了身后那栋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
钢筋混凝土的墙体瞬间支离破碎,玻璃幕墙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在半空中碎裂成亿万片闪着寒光的晶体。
纷飞的砖瓦与弥漫的尘埃之中,一道背生双翼、通体呈现出不祥的紫黑色、犹如传说中吸血恶魔的身影,早已翘首以待。
色孽巨魔乌索然。
它就悬停在那片混乱的中心,周身环绕着肉眼可见的混沌能量。
趁着初九身体失控、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一瞬间,它猛地张开了双臂,如同一只捕食的猛禽,一把就将那具与其庞大身躯相比显得娇小又柔软的躯体,狠狠地抓进了怀里。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远在异空间内、通过光幕目睹着这一切的陈哲,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震惊地看到,那只紫黑色的混沌恶魔,在捕获了初九之后,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选择禁锢她的行动,或是给予致命一击。
它的两条粗壮臂膀上,虬结的青筋如同扭曲的恶龙般根根暴起,那双布满了锐利倒钩的巨手,竟是铆足了全力,目标明确地握住了初九胸前那两团被黑红色紧身战衣包裹着的、柔嫩挺拔的玉乳。
“九儿!”
转眼之间看到初九陷入困境,陈哲大惊失色不由得惊呼出口。
而他身后的洺,神色已经逐渐平静,只是冷冷地望着远处的战斗。
初九的个头虽不算高挑,但身材比例却堪称完美无缺,玉乳雪臀无一不是挺翘饱满,即使在紧身战衣的束缚之下,也难掩其惊心动魄的弧度。
而此刻,这份只应属于爱人的美好,却便宜了这头只知淫邪与毁灭的巨兽。
那对狰狞的利爪在恐怖的巨力之下,硬生生地将两团柔软的乳肉完全攥在了手心。
黑红色的战衣表面被压迫得深深凹陷下去,紧紧贴合着乳肉的轮廓,将那被蹂躏的形状勾勒得一清二楚。
隔着一层薄薄的战衣,那惊人的弹性与温软的手感,让恶魔的喉咙深处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如同闷雷般的低吼,浑身散发出更加磅礴、更加污秽的欲望。
“呃……!”
被敌人从背后抓住玉乳的一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剧痛与异样酥麻的冲击,如同电流般瞬间贯穿了初九的全身。
她刚刚在空中稳住的身形猛地一僵,双腿不受控制地一软,原本积蓄起来准备反击的力量瞬间溃散。
她的行动灵敏度,肉眼可见地比战斗刚开始时慢了数个节拍。
身后那巨兽立刻察觉到了这致命的变化,它那对燃烧着混沌火焰的眼眸中,性欲大盛。
甚至放弃了禁锢初九四肢的打算,反而像是找到了世间最美妙的玩物,开始争分夺-秒地、更加粗暴地抓揉起手中的战利品。
五指每一次的张合,都像是在揉捏最上等的面团,隔着那层坚韧的战衣,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两团娇嫩的乳肉在爪下被挤压、变形、然后弹回,带起一阵阵令人心悸的娇颤。
但很快,在那因战斗而披散凌乱的长发之下,她猛地抬起头,那对因体感连接而泛起水光的赤色瞳孔中,再度爆发出焚尽一切的滔天杀意。
她右肘猛地向后挥去,随着一记势大力沉的闷响,巨兽当即被轰得节节败退。
还没等它站稳,眼前便是光芒一闪,还好它眼疾手快脑袋朝后猛地一仰,反应过来时,脖颈上刺痛传来,浮现出一道浅浅的血线正来自初九方才的回旋踢。
再晚片刻,它的喉咙就要被一脚撕碎了。
初九也未能再乘胜追击,因为在她击退前者的一瞬间,远处那道深紫色的色孽光线再度杀至,无可奈何之下她只能选择退走,将光线避开。
市中心的区域已经完全在战斗中,变成了满地的废墟,连一栋完好的房屋都找不见。
满是积水和废墟的土地上,初九凌空而立,乌黑长发略显凌乱地披散在肩头两侧,脸上不仅写满了暴戾和怒火,还有两抹愈发鲜艳的殷红。
她的身形也不再凌厉邪魅,红唇中略微喘着粗气,状态明显大不如前,但眼中那抹讥讽和杀起,一如既往。
对面的混沌同样不好说,一开始的那十五个混沌眷属已经死得七七八八,恐虐眷属更是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初九一己之力就能将它们团灭,绝非痴人说梦。
可是,今日出现的混沌魔物,并非只有这些眷属。
就在不久前,色孽眷属至美在送葬协助下,绘制的法阵终于完成,整整十几头混沌巨魔犹如降世魔神,在黑夜中出现。
这些巨魔没有眷属那般诡异的能力,但往往拥有着更加可怕的肉体力量,比如刚刚将初九抓入怀中的色孽巨魔,乌索然。
既然如此,初九也无惧于和它们正面对垒,她真正顾忌的,一方面是那始终身居远处,使用混沌邪术骚扰她的贪欲和至美。
另一方面,则是这群混沌明显对她的弱点了如指掌,宁愿抚摸她的身体也不会多打她一下,以对她造成真正有效的消耗。
她已经不知道遭受了多少情毒攻击,更是数次被那犯人的色孽光线击中——身体正在逐渐发生变化,光是敏感度,就已经到了连她都无法忽视的地步。
可她眉眼间丝毫不见惊慌,怒极反笑。
“我男朋友今天怕是要倒霉了,大不了我把你们杀光之后,去找他好好发泄一晚上就是了。
至于你们,脑袋掉了以后回去找你们的魔神哭天喊地吗?”
远处的贪欲听得哈哈大笑,它望向初九的目光愈发炙热,愈发疯狂,初九这份张狂对它而言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那王女殿下可要小心了啊。”
他的目光忍不住地在初九凹凸有致的娇躯上来回大量,脑海里已经是百般将她战衣撕碎的场景。
“今晚可别到头来便宜了我这个敌人啊……”
可它话音刚落,视线里忽然亮起了刺目的黑金色闪光!电光石火般朝它射来。
邪笑的表情瞬间凝固,它仓惶之间欲抬手反抗,幸亏它身边的至美早有准备,秀手一挥,一道深紫色的屏障凭空出现……
“啪……”
随着一声脆响,屏障如玻璃般粉碎,但好歹是堪堪挡住了初九的突施冷箭。
惊魂未定的贪欲摸了摸额头莫须有的冷汗,身边的至美提醒道:“稍安勿躁,之后还需要你在她最虚弱的时候出手。”
贪欲神情变得阴翳,低沉,缓缓点头,不在做声。
另一边,混沌巨魔们新一轮的攻势即将打响。
犹如巨型玫瑰的色孽巨魔迪瑟拉,以庞大的身躯坐镇后方,而形如吸血鬼的色孽巨魔,乌索然,和另一头形如牛头人般的恐虐巨魔,已经来到初九附近。
在它们的身后,不仅有十数头召唤而来的各类巨魔,甚至还有一位一手持剑,一手持杖的奸奇冠军,赞科迪。
重重围困之中,又是信仰恐虐的巨魔们再度率先发起了进攻,壮硕的身躯犹如奔腾的蛮牛冲破雨势超前狂奔,每一击都是倾尽浑身解数的重拳。
“嘭!嘭!”
沉闷的重响炸散雨幕,恐虐巨魔昂扬着头顶锐角攻势连连,不知是否是因为各类情毒的原因,此刻的初九在几次硬对硬的对碰后似乎也无法占据优势,飞身后撤飞向天空,就欲拉开距离。
可她的身后,玫瑰巨魔迪瑟拉操控的巨型食人花已然破土而出,犹如流星锤般扭动根茎砸向初九的后背。
初九当即回身用能量挡开食人花的撞击,但不仅因此未能撤出包围,那食人花还瞬间张开花蕊,拼着下一秒被能量轰碎,也要向初九喷出一团粉色的色孽情毒。
这些混沌魔物仗着自身人数优势,尽是这种以生命为代价向她投毒的攻势。
她刚欲再度撤走,又一头巨魔借着毒雾的掩护杀至,连模样都未完全显露,便一闷棍敲在了初九的胸腹!
可就在众巨魔准备趁着她愈发虚弱试图一拥而上时,却愕然发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夜空中。
片刻之后,至今还保有性命的奸奇眷属织命,靠着敏锐的空间能力在远处忽然提醒道:
“她变小了。”
众魔这才恍然,可这片刻的愣神之间,初九原本的位置只剩一道残影,借着毒雾遮掩缩小化的她已如闪电般窜出了它们的包围!
“不要让她逃了!”
“太快了!”
任凭这些混沌巨魔身形顶天立地,面对变回人间体大小的初九就显得极其笨重,只能眼睁睁地初九如飞隼般灵敏的身影从身侧划过,不仅难以阻拦,还屡屡和其它巨魔装在一起。
“闪开!”
众魔身后,身披盔甲身似骷髅的奸奇冠军赞科迪,挥舞着魔杖,奸奇法术应运而生,一道如地狱业火般的熊熊火墙遮天蔽日般拦在了初九的去路,在大雨之中熊熊燃烧。
巨魔们当即回身,与扑杀被拦截的初九,却见她在火墙出现的一瞬间,犹如早有预感般猛地调转方向,冲向了战场的另一侧,至美和贪欲所在的方向!
当它们意识到初九之意从来不是逃跑时,已经为时已晚,黑红色残影转眼间杀至!
冰冷刺骨的杀意瞬间将贪欲笼罩,它心头大惊,仿佛在那道微小的黑红色残影上,看见了初九讥讽的嗤笑……
它仓惶之间凝聚出一柄长剑挡准备护在身前,可还未来得及动作,便听到耳边一声脆响。
“当!”
它愕然低头,只见长剑剑身上,已然出现了一道被动穿的细小圆孔。
而同样大小的圆洞,还出现在了自己的胸口,恐怖的星空能量正在它胸口肆虐……
幸亏人间体形态杀伤面积有限,如果是正常巨大化的初九,他已经一命呼呜了!
至美猛地将它拉起,朝边上奔走。
“先撤,她目标不是你。”
正如至美所言,在原本贪欲所站的位置上,骤然爆发出了一团黑金色的能量光。
凝聚出一波波色孽能量,困扰她多时的法阵,被她声东击西全部毁灭!
而在法阵的中心,她看到了一道‘意想不到’的身影。
蔚蓝色的波浪长发,散发着混沌气息的深紫色装甲,和近乎魔怔般,朝着初九邪笑的诡异面容,萝丝。
或者现在应该称其为,蜜萝丝。
面对这位理论上的半个‘家人’,和自己分享陈哲的女人,雷霆般杀至的初九脸上无悲无喜,只是冷冷地说了句。
“原来你在这。”
说罢,掌心聚势待发的黑金能量毫不犹豫,朝着地面如发射的核弹般砸向。
洺能通过控制变量法分析出,她前两日没插手战斗的原因大概率是因为萝丝,她在听了陈哲描述后,自然也可以得出相同的结果。
不过守株待兔已久的蜜萝丝并非毫无准备,在黑金能量轰出的一瞬间,手中一条粉紫色的妖异绳索如毒蛇出洞,扑向了近在咫尺的初九,并在触碰到对方的一瞬间,鬼魅般地将其双手和上半身捆在了一起!
她的双臂被强行扭到身后,两只手腕被紧紧地捆在一起,这个姿势迫使她挺起胸膛,将胸前那象征着能量情况的能量灯以一种毫无防备的姿态暴露出来。
两条修长的、黑红条纹相间的美腿,被蛮横地并拢,从脚踝到大腿根部被绳索一圈又一圈地紧密缠绕,让她无法做出任何移动。
更过分的是,数道绳索横着勒住了她的腰腹和胸部下方,深深地陷入了那身紧身的战斗服中,将她纤细的腰肢和挺翘的臀部以一种极具羞辱意味的方式,勾勒出了一个夸张的“S”型曲线。
她整个人,就像一个被精心包装起来、献祭给邪神的祭品,动弹不得!
可即使被色孽的道具束缚,她也未见惊慌,早已习惯了对方作战部署的她,也没想过毫发无伤就能破坏敌人的法阵。
她放空自己的身体,任由身体从空中下坠,下一刻,黑金色的能量在地面爆炸,恐怖的冲击力将她的身躯如弹簧般震起,又如炮弹般飞去!
借着这股冲击力,她的身影如炮弹般射向了另一方向。
奸奇巨魔迪瑟拉!它身躯庞大但移动不变,此时成为了最容易针对的活靶子。
初九黑红色的身影仿佛在围着战场绕圈,其余巨魔疲于奔命却根本无法将其拦截。
夜空中,黑金色的能量再度闪烁。
微小的身躯眨眼间穿过迪瑟拉布置各种恐怖花草,直至靠近它的附近,初九才再度以巨大化的姿态出现。
那些粉紫色的能量绳索在同时跟着巨大化,被绷紧到了极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悲鸣。绳索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啪!!!”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爆响,缠绕在她身上的所有绳索,终于在她的力量下,同时断裂开来!
远处的赞科迪见势不妙,挥舞法杖就欲再度拦截初九,却见对方百忙之中还能朝夜空探出一指,射出能量光束打断了它的施法。
阴翳与盔甲下的骷髅头不禁感叹道:“既能正面搏杀,亦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如若再无外援相助,我们怕是要在这被她逐个击破了。”
此刻,远离战场的地下避难通道内。
陈哲远望着眼初九转变策略,趁着其它巨魔疲于本命,一掌按向迪瑟拉身体中心的花蕊时,悬着的心这才稍微安稳了一点。
初九并没有敌众我寡和敌人的刻意针对而失去理智。
“你们之前可能有什么误会,我知道对方的实力可能超出了我们前几日的想象,但并非完全没有希望……”
陈哲转过头,想要继续劝说洺不要就此放弃希望。
可迎接他的,是一张冰冷的面孔。
她仿佛回到了初见时如冰山般的冷漠,只是不仅比当时更加刺骨,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阴森之气。
“可如果,我就是想她输呢?”
这一句话,让陈哲彻底怔住了。
他一直以为,洺先前的种种都是来源于前几日失败带来的不自信。
可让他意识到事态完全超出自己想象时,眼前的情景,突然出现了剧变!
那句沉痛的“抱歉”仿佛是一道咒语,话音落下的瞬间,陈哲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扭曲、剥离。
前一秒还充斥着鼻尖的潮湿霉味、脚下积水的冰冷触感、以及那片足以吞噬一切的浓重黑暗,连同那天花板上被轰出的、透着微弱天光的缺口,都在他的眼前骤然消失。
就像是有人强行切换了投影的幻灯片。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刺目的白光。
陈哲下意识地眯起了眼,当他的视力终于适应了这突兀的亮度后,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异常明亮、甚至显得有些过分洁净的房间里。
墙壁是毫无瑕疵的纯白色,光滑得如同镜面,天花板上没有灯具,光线却均匀地从每一寸空间中渗透出来,冰冷而没有温度。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消毒水的味道。
洺还站在他的面前,在这片白光之下,她那银色的长发流淌着金属般的光泽,脸上未干的泪痕清晰可见,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但陈哲的目光却无法在她身上停留。
他的视线,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攫住,越过洺的肩膀,死死地钉在了她身后的那面高墙上。
一瞬间,他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然后又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面巨大的白色墙壁,俨然是一座诡异的陈列馆。
墙壁的高处,并排悬挂着整整四副巨大而惟妙惟肖的人像画。
画框是冷峻的黑色金属,画中的人物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从画布中走出来。
而那些面孔,陈哲通通都认识!
最左边的一幅,是初九。她身着黑色的紧身作战服,以一种女王般睥睨的姿态俯瞰着画外,眼神中充满了绝对的骄傲与霸道。
紧挨着她的,是洺。画中的她白衣胜雪,神情清冷,银色的眸子里带着一丝不属于人间的仙气,拒人于千里之外。
而另外两幅……陈哲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是黎!画中的她依旧是那副帅气冷酷的模样,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
还有林泠!画中的她穿着绚丽的演出服,脸上是那标志性的、元气满满的笑容,充满了感染力,仿佛能照亮整个世界。
这四幅画,就像是四座冰冷的墓碑。
然而,真正让陈杜血液凝固、让他震惊到无以复加的,是他的视线从那两幅鲜活的画像上缓缓下移时所看到的一切——
就在画像正下方,两道由不知名黑色金属打造的十字架,冰冷地矗立在墙边。
十字架上,用沉重的金属镣铐束缚着的,正是黎和林泠的真身!
她都处于深度昏迷之中。
黎身上那件黑色的运动服已经变得破破烂烂,头无力地垂向一侧,英俊的脸上毫无血色。
林泠那身可爱的偶像短裙也沾满了污渍,她娇小的身体被冰冷的镣铐固定着,脑袋靠在金属的立柱上,往日里充满活力的脸庞此刻一片死灰。
活生生的、充满生命力的画像,与画像下被钉在十字架上、奄奄一息的真人,形成了这个世界上最残酷、最荒诞的对比。
陈哲来不及思考这里是什么地方,黎和林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下意识地朝洺喊道:
“黎和林泠在你身后,快……”
可还没等他说完,洺便冷冷地打断了他。
“我知道。”
“什么……”
“把她们绑在上面的人,就是我。”
面无表情,冰霜刺骨的容颜,冷漠到仿佛十字架上之人与她无关。
面前的洺,变得无比陌生。
“洺……你在说什么……”
洺将手指向了背后的墙壁上,两个十字架中间的位置。
此时陈哲才发现,那里放着一张供奉祭品的台子,台子上放着四个诡异的木偶,彼此之间用红线链接在了一起。
“这是一种混沌使用的咒术,我,黎,林泠还有那个初九,我们四个人的体感会连在一起。”
随着她话语落下,那四个诡异的人偶,连带着上方的画像,发出了幽异的光辉,奇异的混沌法阵在墙壁上显现,不需要他人提醒,陈哲也知道洺所说的邪术真在生效。
于此同时,看似完好的墙壁仿若千疮百孔般,一股股充满邪恶气息的黑影从墙壁内涌出,继而缓缓凝聚变形,化为了一个个通体黑色的‘人’。
这些‘人’身上恶寒的气息令人毛骨悚然,一个个正用极尽嘲讽的目光,看着远处的陈哲,甚至其中的两个已然走向了束缚林泠和黎的十字架。
初九的弱点,四个人体感相连……
即便不知道这些‘人’的来历,他也完全可以猜出,对方准备做什么。
他当即就想掏出腰间的配枪,却发现一股无形之力不知何时将他笼罩,压制着他的身体,竟是让他动弹不得!
眼看着那黑影人的手,已经要伸下还在昏迷的林泠和黎,绝望之中他唯有再度看向洺。
“为什么?”
陈哲的脸上,是一种被撕裂般的悲痛。
他的嘴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双眼因充血而赤红,死死地盯着洺。
那眼神里交织着被背叛的震惊、无法理解的困惑,以及眼睁睁看着同伴受辱却无能为力的、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焚烧殆尽的痛苦。
当再次亲眼目睹陈哲这副痛不欲生的表情时,洺那张强装出来的冷漠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的嘴唇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仿佛有一股寒意从脊椎深处升起,让她整个人都为之一颤。
但这并没有改变她的想法,只是那份强撑的冷漠,在此刻显得愈发悲凉,像是一层薄冰,覆盖在即将喷发的火山之上。
“我说了,陈哲,我们不一样……”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投下了一颗冰冷的石子。
“你还没有意识到吗?我到底……为什么要帮你们去战斗?”
她的质问,让陈哲猛地一震,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急切地反驳道:
“当然是打破时空轮回,离开魔域……”
听到这个曾经共同的目标,洺方才有些摇曳的神情再度凝固成冰。
她甚至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充满了自嘲意味的嗤笑,那声音薄得像一片锋利的刀刃。
“然后目送你和初九一起离开这里,为她做嫁衣?”
她的话语如同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了谈话的核心。
“放弃吧,陈哲。”她轻轻摇了摇头,那动作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决绝。
“我本就属于这所谓的魔域,既然方才你选择拒绝,那我……只能强行把你留在这里了。”
“那林泠和黎也是无辜的!”直至此时,陈哲依旧没有为自己辩解,他嘶吼着,通红的眼睛转向那两个正在受难的女孩,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恳求,` “林泠不是你用生命都想要守护的人吗?黎更是你唯一的亲人!为什么要把她们牵扯进来?!”
她下意识地侧过头,目光不受控制地瞥向了被黑影们死死按在地上、依旧在徒劳挣扎的黎。
她能看到妹妹额上因用力而渗出的细密汗珠,能听到从林泠那边传来的、断断续续的、令人心悸的呻吟。
她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急剧收缩。
那片刻的犹豫,几乎要将她所有的伪装全部击溃。
但最终,她还是猛地咬紧了牙关,下唇被贝齿咬出了一道浅白的印痕。
她强迫自己转回头,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冰冷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反正……她们明天就会忘记之前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