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巴掌印

吊灯亮了,投下纷纷的影,宿星卯睫毛也密丛丛,茸茸浮着光影,细细碎碎的小钻石。

“小猫会自慰吗?”

见她咬住嘴巴不肯说话,宿星卯又追问了一遍。

谢清砚憋不住呼吸,转过脸来,正巧对上宿星卯淡然无物的眼,泄了气,她怎么可能会答得出来。

灯如白昼,太亮了,照得眼眶泛酸,晕着光圈,胀胀的痛,很想揉一揉。

同样想被揉上一揉的,还有难以启齿的部位。

宿星卯果然很讨厌!从小就烦,明明手指头都搭在又潮又湿的花穴口,分明都摸到了…为什么不肯动一下,还非要逼问她——太坏了。

唇齿咬住,扣成一排紧闭的洁白小贝壳。

眼眨一眨,在指缝里偷偷窥一眼,白璧如玉的面颊爬着红藤印,宿星卯这个讨厌鬼脸上的掌印好红,谢清砚胡思乱想,她手劲真的那么用力么?

会不会很痛?

有小时候她挨得那巴掌疼吗。

“啪”得一声。

脸就红成了茱萸色,气愤、恼怒、怨恨,密密匝匝的情绪挤满整张脸,快装不下。

“谢清砚!”

屁股上重重挨了一巴掌,谢锦玉女士将她压在沙发上趴着,面上阴云密布,横眉冷眼:“说不说实话,卷子为什么没有写完?”

她嘴咬得紧紧的,非不吭声,脸涨成猪肝红,用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在另一头垂头阖目,视若无睹的宿星卯。

一定是这坏家伙告密,不然妈妈怎么会从那么大一沓卷子里发现她藏起来的那一张。

恼羞成怒,坏主意滋滋的冒了出来。

终于,在谢锦玉女士怒不可遏的下一掌快来时,她尖声嚎叫,眼泪夺眶而出,委屈得要命,当即从沙发上弹起,指着他:“是宿星卯,他带我去打游戏!你就会教训我,你去打他啊。”

谢锦玉女士神情怔愣,她缓慢偏过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宿星卯,眉心紧皱,显然不相信谢清砚的胡说八道,但偏偏她又能说得极其准确:“你不信去翻他的书包,就是他怂恿我。”

果不其然,还有两枚没花光的游戏币,明晃晃躺在兜底。

谢锦玉将宿星卯领了过来,板正脸,严厉地追问他:“小星,是砚砚说那样吗?你带她去打游戏?”

唇角微动,宿星卯沉默地抬头,视线如离弦之剑,骤然扎向躲在门框后面、探头探脑往里张望的谢清砚。

男孩安静看她,鬓发微遮的双目,没有情绪,冷冰冰。

倏地对上他黑不溜秋的眸子,谢清砚往后退一退,白了脸皮,匆匆转回头,将小小的身体藏了起来。

胸口怦怦的,她咬牙,不肯承认心头有些害怕。

宿星卯干嘛这么看她?他的眼睛好吓人。

镜子似的,不敢与他对视。

宿星卯品学兼优,谢清砚处处捣乱,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是极其幼稚的陷害,只要宿星卯不承认,没人能责怪到他头上。

偏偏,她隔着一扇门,听见宿星卯平静地说。

“是我。”

谢锦玉失望地摇头:“小星,要说实话。”

“是我。”

一成不变的语气。

谢锦玉训斥道:“小星!那地方乱糟糟,你们两个小孩怎么能去?”

……

后头又教训了什么,谢清砚已听不清。

她得到想要的结果,开心的转身离去,谢清砚那会儿还不足十岁,小脑袋瓜还想不通诸多弯弯绕绕,她沾沾自喜地笑起来。

忍不住为自己的小聪明得意洋洋,才不管他为何会承认呢,妈妈待人严苛,要知道宿星卯想教坏她,一定会告诉他父母,把他关进黑漆漆的小屋子,看他还怎么狐假虎威,装腔作势!

想想就解气。

连蹦蹦跳跳的脚步都变得轻快,好像踩了团云在飞。

清清脆脆哼着歌。

宿星卯果然被关禁闭了!

七天不准离开卧室半步,谢清砚一阵窃喜,偷偷溜出门,要威风凛凛去观赏她的战利品。

两栋别墅挨得近,宿家与谢家关系又好,翻过篱笆栅栏,就能轻巧地越了去。

晚上风静静,月悄悄。

白日里青翠欲滴的树冠,到了夜里,黑漆漆成团,树影咿呀咿呀,被风吹着唿啦响。

她像个要偷采月亮的大盗,借着几缕清幽幽的明月光,艰难地往栏杆上头爬。

不过对于半高不高的谢清砚来说,一米多高的栅栏还是有些吃劲,她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爬进来,一个不小心,还倒跌进了花丛里。

狼狈爬起来,脸上沾着泥巴点子,头发缝里窝了一堆红红绿绿的花花草草,露珠儿也滚进眼睛里,嘴巴“嘶呀” “嘶呀”个没完。

让人惊讶,这又不是青城山,怎么也有小蛇成了精,嘶嘶吐着红信儿,倒吸凉气,泪珠子也扯断了线,呜呜咽咽哭不停——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想来嘲笑宿星卯,倒害得自个儿膝盖摔破了皮。

宿星卯果真是个灾星,霉星,煞星,扫把星!

一挨他准没好事。

方才理了理蓬乱的发丝,正抬眼,隔着一扇朦朦玻璃窗,又撞进那双淡然无波的乌黑瞳仁里,谢清砚凶巴巴瞪回去,张牙舞爪地:“你看什么看,都怪你!”

她踉跄几步,跌跌撞撞上前,鼻子抵着纱窗,呼出一团热气。

凑近罪魁祸首。

愕然发现宿星卯清秀白皙的右脸肿得老高,隐约两个鲜血的掌印。

谢清砚惊呆了,瞪圆蓝溜溜的眼,说话磕绊:“谁、谁打你了?”

宿星卯一句话不说,一半脸匿在阴影里,黑乎乎的看不真切,只拿眉眼一个劲盯着她,直勾勾,一眨不眨。

宿星卯皮肤白得过分,映着幽冷月色,更是恹恹的惨白,配上一双薄刀子似,雪亮亮的眼,实在有点儿骇人,瞧得谢清砚心虚了……毕竟是她诬陷在前,他含冤受屈。

彼此都心知肚明。

好吧。

谢清砚既不会哄人也不会低头,肯主动说话已是笨拙地示好:“你别当哑巴啊行不行。”

仲夏夜,雁来月,慢悠悠地爬过海青色的半边天,挂在树梢里,再厚的绿盖头也遮不住,很亮堂。

八月紫薇满枝桠,粉紫相参,落地上,铺作深红浅红的霜。

月影斑驳,点点摇曳,投在宿星卯覆着红指印的脸上,他依旧缄默不语。

四下里,风声飒飒作响,捎来清清凉凉的花香,偶有蝉鸣蛙啼,咕咕呱呱,十分响亮,倒淹没了她拔高的心跳。

“…宿星卯。”她干踢着脚,踩住自己铺满落花的影子,怯声怯气:“你不准这么看我,好吓人!”

宿星卯如她愿,眼皮耸拉,这下连看也不看她了。

她更不高兴了。

“好了好了,我给你道歉。”谢清砚别扭地指了指底下红破一圈皮的膝盖,泪珠子刚刚还憋在眼里打框,睫毛仍挂着湿漉漉的水汽,她厚脸皮地找补:“你看,我好心来关心你,还摔跤了。”

宿星卯将视线钉进她渗血的皮肤里,一动不动,白润润的皮子,很像水蜜桃被指头掐进去,剥开皮,掰开芯,嫩生生的果肉里爬着深红的血丝,从果核蔓延出来。

为何还不理她?

“……你好烦。”谢清砚嘟起小嘴,上面能挂葫芦,长这么大,她都是被人哄,何时哄过旁人?

这家伙怎么还不领情,不就是冤枉了他一下,害他被关禁闭,又被甩了两掌而已…而已啦!

再说她也没好到哪去,谢锦玉女士还严词批评了她,又要罚她抄卷子。

她好惨!好可怜!

“大不了以后,你想玩什么,我都陪你玩呗。”

宿星卯这才抬眸,定定看她。

他就这么死心眼,她说一车轱辘的话,偏偏就惦记住了这一句。

多年之后,阴魂不散,来向谢清砚索命还冤。

如果您喜欢,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