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请星火照归途

帝座阴影中传来玉磬般冷音:“开路?万族叩关之祸在前,封印反噬之危在后。吕巡河,朕的台阶够铺几层白骨?”

吕焱拿出早已封印好的一缕神念,呈向九重阶:“臣有本奏!”

“准奏。”

神念随着开辟好的天听通道,直上九重落在帝案之上。

始皇帝,目光一扫,一尊与吕焱一般无二的小人,坐于黑白分明虚幻棋盘之上,坐而论道:“一请剑尊叶知秋斩未来佛,断诸天耳目,二请六欲宗主谢道韫,引魔祖雎登仙,借劫蔽天。三请史官余南栀……”

“剜此身为祭!请秦史英灵……”

“归位!!!”

他每说一句话,棋盘上的黑子就成片的化作荧光消失不见。直到最后一字落下!

往生蝶突然撞碎金笼!流光裹挟着血簪冲天而起,殿顶星图也随着流光骤然亮起……

被斩断的时光长河上游,赫然浮现咸阳宫,书同文碑,车同轨印……无数秦史印记如星辰觉醒!

李斯手中玉笏发出一声轻微地咔嚓声,山河永固碎成齑粉,他老神在在,全然没有当做一回事,淡然的挥了挥衣袖。

赢虔则瘫跪在地,看那血簪在星图中化作定秦剑虚影,一剑劈开归墟魔潮!

帝座传来一声悠长叹息,似欣慰,更似赞赏:

“准。”

话音一落,簪锋所指,君临之路洞开。

泪鼎沸时伪史烹,血簪裂处山河崩。

蝶火焚尽九重阶,自有新天葬旧灯!

帝诏既下,往生蝶所化流光裹挟着赢诗曼那支染血凤簪,如一道撕裂亘古黑夜的彗尾,直贯九霄,没入被斩断的时光长河上游。

咸阳宫阙震动,伪史《禹贡》的齑粉尚未落定,那血簪已化作一柄横亘星河的定秦剑,剑锋所指,归墟魔潮为之裂开一线天光,君临之路,洞开!

吕焱玄甲浴血,胸前那伤疤灼灼生辉,似有万千英灵于其中咆哮。

他目光如电,穿透时空迷障,落向凡尘烟火中的历史尘埃与诸天欲海。

青石巷陌,杏花微雨。

无名小镇,晨钟悠扬。

镇东头破败塾舍内,一青衫落拓的教书先生,正执半截秃笔,于泛黄宣纸上勾勒。

笔下一幅星河流转,剑气纵横的残局图。

他面容清癯,眉宇间锁着万载风霜也未能磨平的孤峭,正是剑尊叶知秋。

童子们昏昏欲睡,唯角落里一个总角小胖子,圆眼溜溜,盯着先生笔下那点墨痕,竟似痴了。

叶知秋笔锋一顿,墨点洇开,化作一只振翅欲飞的流光蝶影。

“先生,这蝶儿怎地像要飞出来?”

小胖子脱口问道,声音稚嫩,却带着一丝不合年龄的苍茫禅意。

叶知秋抬眸,眼底古井无波:“课业未竟,何来蝶梦?”

话音未落,窗外杏花簌簌而落,一点微不可察,却洞穿时空的流光,正落在他笔尖那墨蝶之上!

“嗡……”

秃笔剧颤!

墨蝶瞬间活了过来,振翅而飞,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剑气!

那剑气没有斩向虚空,而是直指问话的小胖子!

小胖子圆眼骤缩,周身祥和之气尽散,一股俯瞰诸天、洞察未来的浩瀚佛意轰然爆发!

座下木凳无声化为金莲,稚嫩身躯膨胀虚化,显出一尊宝相庄严,拈花含笑的金身虚影,正是未来佛一念投影!

“叶知秋!汝困守凡尘,安敢逆天机?”佛音恢弘,震得满堂童子东倒西歪,却如陷梦魇,无知无觉。

叶知秋青衫无风自动,手中秃笔寸寸碎裂,露出一截藏于其内、锈迹斑斑却锋芒内敛的断剑残锋。

他并指如剑,轻抚残锋,声音比寒潭更冷:“课业?叶某此生唯一的课业,便是斩断那窥伺诸天,篡改命数的耳目!未来?伪史遮蔽之下,何来未来!”

语罢,那点墨蝶剑气已融入断剑残锋!

叶知秋并指一点,没有惊天动地,只有一道细微到极致的嗤声。

剑光过处,无光无华,唯见因果线寸寸崩断!

那尊未来佛金身虚影如琉璃般片片碎裂,拈花之指僵在半空,眼中无尽推演出的算计之光,被这一剑彻底斩灭!

最后一点金光湮灭前,只留下一声不甘的叹息,消散于杏花春雨之中。

满堂童子如梦初醒,只觉先生似乎更清瘦了些,手中秃笔已断。

小胖子揉揉眼,茫然四顾:“先生,刚才……我好像打了个盹?”

叶知秋拂去断锋上并不存在的尘埃,望向北方咸阳,低语:“课业已毕。叶某,当归。”

青衫身影在杏雨迷蒙中渐渐淡去,唯余桌上那幅残局星图,剑气冲霄。

时光长河中,浊浪滔天。

无数破碎的历史碎片如流萤飞火,在永恒的奔流中沉浮明灭。

一叶孤舟,逆流而上。舟头立一素衣女子,容颜清丽却难掩眉宇间亘古的疲惫与孤寂,正是史官余南栀。

她手持一管青玉洞箫,箫声呜咽,如泣如诉,在滔天浪声中倔强地编织着一道微弱的防线,抵御着长河本身对历史的冲刷与遗忘之力。

她足下孤舟,是无数挣扎欲燃的竹简虚影凝聚而成。

每一片竹简上都铭刻着被篡改,被焚毁,被遗忘的秦史真文,字迹在浊浪侵蚀下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

忽然,一道柔和而坚韧的流光,无视时空乱流,精准地穿透浊浪,萦绕于青玉洞箫之上。

箫声陡然一变!那呜咽之声中,竟生出一股涅槃重生的决绝与渴望,音波所及,足下无数黯淡的竹简骤然亮起,字字如星火,灼灼燃烧!

“谁?!”余南栀蓦然抬首,清眸中爆发出不敢置信的光芒。

这箫声中引动出史简共鸣的力量……似是秦史本源正在凝聚出新的希望!

就在此刻,浊浪深处,无数由篡史者恶意凝聚的扭曲面孔浮现,发出无声的尖啸,化作污秽的巨手抓向孤舟与燃烧的竹简,欲将这最后的星火扑灭。

余南栀将青玉洞箫横于唇边,纤纤玉指翻飞如蝶!

箫音不再防守,而是化作金戈铁马的冲锋号角,带着秦篆文字的方正与铿锵!

每一个音符炸开,都如一道无形的刻刀,将抓来的污秽巨手斩断!

她踏浪而行,素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足下燃烧的竹简星火随着她意志汇聚,在她身后形成一卷横亘长河的,熊熊燃烧的星图!

图中所载,正是被斩断的煌煌秦史!

“英灵不灭,青史长存!”余南栀清叱一声,将全身心魂与那洞箫中的涅槃之力融为一体,狠狠刺向浊浪核心!

“轰……”

燃烧的星图与洞箫之音合而为一,化作一道贯通古今的璀璨火柱!

无数被遗忘的秦史英灵在火光中咆哮显现,随火柱逆冲而上,撞向那被伪史遮蔽的源头!

长河一瞬间为之倒卷!

余南栀的身影在火光中渐渐透明,手中那管青玉洞箫,在烈焰焚烧中褪去玉色。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指引归途的流光,将骨箫奋力掷向北方:“魂兮……归秦!”

素衣身影与燃烧的星图一同化作漫天星火,循着蝶引,汇入那洞开的君临之路。

画面又是一转,此处乃是一片光怪陆离,颠倒迷离的欲望深渊。

重重叠叠的亭台楼阁悬浮于七情六欲凝成的彩霞之上,笙歌曼舞永不停歇,靡靡之音勾魂摄魄。

这里,是六欲魔宗。

此刻,孽海中心,正上演着一场惊心动魄的猎杀。

先天九重天的,九首孽海虺正疯狂搅动着墨色海水。

它九颗狰狞头颅喷吐着腐蚀虚空的黑水毒炎,十八只猩红巨眼燃烧着暴戾与绝望。

它庞大的身躯上布满深可见骨的伤口,流淌的血液像熔化的铅汞,灼烧着不停翻滚的孽海,发出刺耳的滋滋声。

猎杀者,正是六欲宗主,谢道韫。

她傲立于孽海怒涛之巅。

一袭玄紫宫装紧裹着玲珑有致的身段,在狂暴的罡风中猎猎作响,凭添几分惊心动魄的邪异之美。

她容颜绝艳依旧,眉宇间有着近乎冷酷的专注。

她手中,是一张被情丝缠绕着的古朴的长弓。

弓身蜿蜒着血色的凤凰纹路。

“孽畜。”谢道韫朱唇轻启,声音冰冷,却能穿透海浪声。

她玉指搭上弓弦,无需箭矢,自身澎湃的魔元与孽海深处抽取的万灵怨戾之气自动凝聚。

一支燃烧着幽紫色魔焰的箭矢凭空显现,箭簇处,隐约有一只振翅欲啼的玄凰虚影!

九首孽海虺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九颗头颅同时发出震碎星辰的尖啸,喷吐出前所未有的毁灭洪流,交织成一张覆盖天穹的死亡之网,向着谢道韫当头罩下!

谢道韫眼神一厉,凤鸣弓被她拉至满月!

弓弦震颤的刹那,一声清越的鸣叫声响起。

如同真正的凤凰在濒死绝境发出的泣血长鸣!

凤箭离弦!

箭出,时间都被冻结了一瞬。

箭矢所过之处,空间无声湮灭,留下一条纯粹的虚无通道。

九首孽海虺倾尽全力喷吐的毁灭洪流,在这支箭面前如同脆弱的琉璃,寸寸崩解,连一丝迟滞都未能做到!

“噗嗤!”

一声令人心悸的撕裂声响起。

凤箭精准无比地贯穿了九首孽海虺最中央,气息最强盛的那颗主头颅!

箭身蕴含的恐怖地湮灭之力瞬间爆发!

那颗小山般的头颅,连同其内坚韧无比的妖核,在凄厉到极致的无声嘶鸣中,迅速消融,瓦解!

孽海虺剩余的八颗头颅发出痛苦到扭曲的哀嚎,庞大的身躯因核心受创而剧烈抽搐翻滚,搅起万丈浊浪。

它眼中再无凶戾,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庞大的身躯本能地就要向孽海最深处潜逃。

就在此时!

一道柔和,蕴含着血脉悸动与“请母归”之念的流光,无视时空阻隔,无视孽海禁制,精准地穿透而来,缠绕上谢道韫持弓的皓腕!

谢道韫拉弓欲追的动作骤然停滞。

她低头看向手腕上那熟悉又陌生的流光,感受着其中传递出的属于儿子吕焱那刻骨铭心的决绝与期盼。

以及“引魔祖登仙”的惊世计划。

谢道韫凤眸中那冰冷的杀意如潮水般褪去,瞬间被一种极复杂的情绪淹没,有刹那的失神,有被触动的柔软,更有被那宏大计划点燃的,属于她的狂傲与战意!

她抬眸,望向那正仓皇遁入孽海深渊,只剩八颗残颅的九首孽海虺,眼中已无半分兴趣。

朱唇勾起一抹妖异绝伦又冰冷刺骨的笑意:“有意思!”

她看也不看那重伤逃遁的大妖,玉手一翻,凤鸣弓化作一道幽光没入体内。

玄紫身影没有丝毫留恋,一步踏出,已从这血腥的孽海猎场消失,只余下那声清越的凤鸣余韵和狂暴未息的波涛。

下一刻,谢道韫的身影已出现在归墟裂隙边缘,那翻涌着万古恶意的魔渊之上。

她周身绮靡幻象尽散,眼底深处那属于母亲的锐利与柔情彻底释放。

目光穿透无尽魔气,死死锁定那蠢蠢欲动、散发着令诸天颤栗气息的魔祖雎!

“借劫蔽天?引魔祖登仙?”

她的五指如莲花绽放,指尖那根缠绕着蝶引流光的红丝线骤然崩散。

化作亿万条细若游丝却坚韧无比的因果情丝,穿透魔气,缠绕向魔祖雎那毁灭的魔躯!

“魔祖陛下,登仙路遥,且让奴家……送您一程!”

娇笑声中,玄紫身影悍然融入亿万情丝组成的遮天罗网,驾驭起魔祖雎那滔天劫力,为血染的登天梯,铺下最后也是最险的一层阶梯。

一丝极复杂的心疼掠过她回望北方的眼眸:

“痴儿……这劫,为娘替你扛了!”

小镇杏花落尽,空余断锋冲霄。

长河浊浪平息,唯闻洞箫绕梁。

魔渊劫云蔽日,但见红绳遮天。

咸阳宫中,吕焱的内心,骤然沸腾!

三道截然不同却又同归大秦的气息,正沿着那血簪劈开的君临之路,跨越万古阻隔,疾驰而来!

帝座之上,嬴政冕旒微动,指尖敲击御案的声响,发出金戈铁马般的铿锵:

“台阶已铺,诸卿……”

他目光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群臣,最终落在无垠星空,字字千钧:

“随朕……拾阶!”

殿外,往生蝶的流光与血簪锋芒交织,照映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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